喜轿开始继续朝山上移动,那些个官宦子弟这会儿就跟被摄了魂似的,瞬间身子僵直起来。
他们侧着头,眼睛直勾勾盯着陈旭,里边既有恐惧也有祈求,但更多的居然是对陈旭的怨毒和憎恨。
“呵!”
陈旭嗤笑一声,接过一名解差递来的番薯,慢悠悠的低头啃着,压根就没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咚——”
轿帘被猛得盖住,原本倚在小窗旁的哥儿突然被一股怪力甩回轿子内,发出沉闷声响。
“不,救……救……”
呼救声还没说完,原地立马刮起阵阵阴风。
飞沙走石,逼得众人不得不抬手遮面。
“咚……咚……咚……”
涂着胭脂的纸人在前头开道,喜轿摇摇晃晃,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陈旭单手捏着符纸,警惕的看向山道拐角,直到后头几个纸人也都跳着离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营地中,大家下意识看着陈旭,眼巴巴的,一个敢吱声的都没有,就怕又把那些鬼东西重新招惹来。
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陈旭干脆起身,点头道:“没事了,现在离天亮还有好久,大家可以继续休息。”
“呼,太好了。”
众人压着嗓子满脸欣喜,拉着身边人的手腕激动的晃动着,抬脚间才发现刚刚都没挪动过分毫,这会儿腿麻的厉害。
一群人痛的龇牙咧嘴,却依旧眉眼带笑。
知道他们这会儿都睡不着,陈旭索性让他们在火堆旁烤烤火,
“陈头儿。”
冯三凑到陈旭身旁,抬手指了指山上,低声道:
“上边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咱们继续待在这里真的没事吗?”
“方才那几个官宦子弟,要是有人来寻他们,会不会有迁怒我们?”
“荒郊野岭的走夜路,怕不是嫌命太长?”
余大一屁股将他顶开,自己凑到陈旭跟前搓手道:
“陈头儿,您怀里那尊石像,可要放回神龛里面?要不就让小的来吧?”
说着,他还双手掌心朝上,殷切地看着对方。
感觉到怀里不断跳动的石头,陈旭索性掏出来,扔到余大手里。
“以后祂就由你负责,记得早晚上香,还有神龛前的茶水要时常更换。”
冯三等人嫉妒的看向余大。
余大挑衅般冲他们抬了抬下巴,立马又弯着腰冲陈旭连连点头,恭敬道:
“是是是,我一定将山神大人当成祖宗伺候,您就……啊,这,这怎么变成石头块了?”
余大使劲眨了眨眼,反复确认,结果手心中还是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他眼睛瞪得老大,满脸讶异的看着陈旭。
陈旭咳嗽两声,看到周围几人都看向自己,只木脸,淡淡道:“你看错了,那就是一尊石像。”
“啊?可是……”
余大张口欲言,却被陈旭打断道:
“你再低头仔细瞧瞧。”
闻言,几人下意识低头看向余大掌心处,却发现一尊巴掌大的半身石像就静静躺在上边。
他们嘴角抽了抽,想起方才这位“山神大人”还把人鼻子砸伤的事情,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余大干笑两声,也附和道:“呃,可能是我刚刚眼花了。”
看他们还有精力笑闹,陈旭在营地周围的麻绳上重新补了几张符纸,便径直回了茅屋。
屋门外的木板还贴着那张镇宅符,陈旭将符纸收好,才伸手打开门,迎面就扑来一道消瘦的身影。
他心中一惊,还不待反应,鼻尖倒是先闻到熟悉的皂角味儿。
原本推拒的动作一顿,反手抱住扑进怀中的人。
巨大的冲力使他朝后退了两步,背抵在门框上,皱着眉敲了敲对方的脑袋。
“多大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万一摔伤了可怎么办?”
江攸白顾不得回答,只担忧的上下打量着他,双手胡乱摸索着,好半晌才停下动作。
他仰着头,露出那张精致的小脸,吸了吸鼻子,眼周泛红,眸间似有雾气在其中流转。
“夫君,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再丢下我一人?”
陈旭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是怕你们有危险……”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江攸白出声打断,“可是……我如今就只有夫君了,要是夫君有任何不测,攸白也绝不独活。”
诚然,自己一开始粘上对方,只是形势所迫。
可人非草木,陈旭对他的好,就像是一粒种子,早就在他心中发了芽。
天知道,他被关在屋里时心里有多害怕。
要不是自己从门缝看到外边封着一张符纸,方才都准备闯出去了。
但他不能,因为那样会让夫君分心。
江攸白紧贴着陈旭,双手抓着他的衣襟,浓密的眼睫眨巴着,努力瞪大双眼,不让泪水落下。
“我,我知道外边更危险,可只要想到他们都在夫君身边,唯独我还躲在屋子里,心里就酸涩得难受。”
“不管有无危险,我只想陪在夫君身边。”
“……真是个小傻瓜。”
陈旭只觉喉咙发干,正要继续却发现周围人都在偷摸摸往这边瞧,侧头瞪了他们一眼,抱着小夫郎赶紧将门关上。
屋内,光线昏暗。
只有角落里的那盏油灯,这会儿还发着微弱的光芒。
陈旭将人抱到自己腿上,捧着对方的小脸,轻柔的替他擦拭眼泪,柔声道:
“我很高兴,为夫在夫郎心里这般重要。”
“但就像你在乎我一样,于我而言,同样是不愿看到夫郎受到伤害。”
“夫君——”
江攸白抬眼,唇瓣微启,却被一根食指抵住。
指腹碾压在唇瓣上,带着丝丝粗粝的触感摩挲着,江攸白只觉身子僵硬的厉害,脚趾都不自觉卷曲起来,脸颊更是热的好似要冒火。
忽然,他的双眼被一只大手遮住,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股温热的暖流,痒痒的,好似吹进他的心间。
“闭上眼睛。”
江攸白睫毛轻颤,喉间发出一声低哼,随即听话的闭紧双眼。
正当他以为要发生什么羞羞的事情时,却只觉脖颈处一凉,似有什么东西套在了上边。
他惊讶睁眼,低头却看到一个金色的莲子吊坠,此刻正贴在自己有些散乱的领口处。
江攸白仰着脑袋,圆溜溜的杏仁眼瞪得老大,面上还带着几分绯红,傻乎乎道:
“夫君,你,你刚刚不是要……”
“嗯?不是什么?”
陈旭眉眼含笑,故意贴近对方耳边轻声道:
“夫郎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为夫自当满足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