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霞光映照在天际,酝起一片嫣红。
丹阳县外,冯三等人从一开始提刀就手抖,到如今杀得脸红脖子粗,什么恐惧担忧都随着眼前的血色消失殆尽。
“杀杀杀。”
他们犹如提线的木偶,个个双眸赤红,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凡是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就该通通消灭。
陈父和陈远本想着投靠刘成等人,方才平子一忽悠,两个人都冲在了前头,虽然没被灵火符灼烧到,但跌倒时,却被人踩踏得伤了手脚。
“爹,你看,是陈旭那小子,还有之前在他身边打转的那几个犯人。”
陈远东躲西藏,趴在地上装死,见陈旭一行人居然都穿着解差们的服饰,不由瞪大双眼。
陈父就在一旁趴着,半边身子还故意拉了一具尸体压着上方。
闻言,他赶紧瞪了大儿子一眼,低声臭骂道:“小点声,不要命了是吧?”
陈远吓得赶紧一头扎在地上,又有些不甘心道:“爹,姓刘那帮人都快被收拾干净了,咱们还是想想以后的出路吧。”
“陈旭那小子,看来是混得越来越威风了,咱们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要不……您再让娘去哄哄他,就求陈旭收留我们咋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不忘盯着陈旭那边,里边满是贪婪算计,只一刹那,心底就有无数个念头浮起,嘴角都不由上扬几分。
陈父话还没说出口,忽然觉得身上一轻,背部那具尸体直接就让人挑到一边。
“他娘的,这里还藏着两个装死的。”
有人大吼一声,陈父心惊胆颤,还来不及闪躲,就被人用木枪扎了个血窟窿。
“啊——”
惨叫声才刚出口,直接就被人一刀削去半个肩膀。
要不是他躲得及时,这会儿脑袋都快搬家了。
陈远也不好受,刚刚想跑就被打断了腿,这会儿只能狼狈的在地上翻滚躲避。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陈旭他亲大哥。”陈远嘶吼求饶。
陈父这会儿浑身是血,痛的险些昏死过去,来不及多想,只能扯开嗓子冲远处的陈旭大声呼喊:
“旭儿,救命啊,你快来救救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刀削掉半个脑袋,红的白的溅了陈远一身。
陈远吓得脸上满是惊恐,瞳孔紧缩,又要大声朝陈旭呼喊,但此刻,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觉眼前刀光闪过,忽然身子一轻,视线上移,竟瞧见地上有一具无头的尸体,那模样是如此的熟悉。
“这……不就是我吗?”
“好后悔啊!早知道……”
“咚——”
脑袋砸在地面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转眼又被人一脚踹飞出去。
“呸,这年头什么人都敢胡乱攀亲戚,我还说陈头儿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
那人长的五大三粗,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又是一副狰狞的模样,恶狠狠冲向落荒而逃的一名解差。
而不远处的那片小树林内。
之前那小部分没有冲出去拼杀的犯人们见此场景,哪还敢多久留,早就趁着双方没注意,呼啦啦跑的没影了。
“叮铃铃。”
清脆的铜铃声响彻在众人耳畔,适时将冯三等人的意识拉了回来。
“呕——”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大家鼻尖,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陈旭收回刚从刘成身上掏来的四兽铜铃,看着还能站起来的几名汉子,让他们将受伤的犯人聚集到一处,避开县衙那群人的视线,悄悄使了张回春符将众人的伤势止住。
“还能动弹的,赶紧去收拾一下现场,那些能用的上的东西都集中起来带走。”
陈旭从小树林中牵出一辆马车,上边的粮食虽然不多,但白得的东西总不能扔了。
冯三这时候软着腿,拄着长枪挪到陈旭跟前,面上带了几分犹豫。
“主家……不,是陈,陈头儿。”
陈旭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心一跳,催促道:“有话直说,都是大老爷们,做事干脆些,到底出了何事?”
冯三闻言,干脆一咬牙,悄悄环视四周,见没人注意,低声快速说道:
“余大刚刚找到了您的父兄,不过他们都……都已经没了,这会儿余大正守着两人的尸身,就让我来同您说一声。”
“陈头儿,可需要我去查查究竟是哪个混球干的?”
陈旭脚下一顿,又牵着马车一步步往城门方向走去,“不用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大家互为仇敌,哪能顾得了许多,真要追究,岂不是伤了兄弟们的心。
你带余家兄弟去附近找个地方,帮我将他们埋了就是。”
陈旭话音一顿,又多问了一句:“你们刚刚可看到,我娘和大嫂她们?”
“这倒没有,估计是嫌女人孩子碍事,方才都被扔在小树林里吧。”
那就是刚刚同小部分人一起跑了。
陈旭闻言点头,随即径直朝前走去
冯三偷偷打量对方,见他不像是在说反话,心底松了口气,赶紧去找余家兄弟俩办事。
暮色将倾,城楼上的灯笼高高挂起。
昏黄的灯光下,映照得陈旭一行人都显得阴森森的。
赵师爷站在一队捕快中间,看着冯三他们将投降的二十来个犯人,都捆了手脚拉到流放队伍中,嘴巴开阖了数次,最终也只让杂役们把刘成他们的尸首拉去义庄。
他明日还得在县中大肆宣扬一波,这可是他们丹阳县二十多年来,剿匪最成功的一次,多大的功绩啊。
当下,赵师爷只唤了两名捕快领着陈旭等人去驿站歇脚后,便风风火火的拔腿往县衙方向跑。
几个守在城门口的士卒面上犹豫,见只剩下一群收拾残局的杂役,还是没忍住心底的疑惑,悄悄对何郅恽问道:
“郅恽,之前领头冲击城门的几个人,不也是解差吗?我们以前都还同他们打过交道,怎么这些人突然又变成山匪了?”
何郅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慢条斯理道:“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窥伺老子的位置,却没一个成功的吗?”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看向这人,好奇道:“难不成,郅恽是有什么秘诀?”
何郅恽呵呵一笑,瞬间拉下脸,抬手给了他们每人一个脑瓜崩。
“多做事,少说话。别总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做人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要会装糊涂,懂吗?臭小子们。”
说罢,何郅恽抬眼看着城门外被鲜血染红的黄土,叹了口气,双手插袖,慢悠悠的回了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