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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默了一下,扬手示意周泰。

“动手!”周泰嗡声暴喝。

埋伏的一队队甲士,从四面八方涌出。

沉重的脚步声,如雷一般。

甲片叮当的碰撞,摄人心魄。

“你们要干什么?”

“混账,怎么敢动手?”

“都给我闪开,我要见仲谋!”

孙贲怒气滔滔,拔剑对准前方。

他身边的亲信,都露出狰狞的怒容,紧紧地将孙贲守在中间。

“放下武器!”

周泰掀开军帐,魁梧的身躯压迫感十足。

“周幼平,你要谋反?”孙贲不愿屈服。

“逆贼是你,不要倒打一耙!”周泰铿锵道。

“仲谋,出来,我知道你在!”孙贲冲着军帐大喊。

“你再嚷嚷,对主公不敬,我砍你的头!”周泰冷冷地望向孙贲的脸。

“让仲谋滚出来见我!”孙贲怒到脸色涨红道。

“放下兵刃、脱下甲胄!”

周泰咆哮着强调,几乎化作一头野兽。

“放下!”

孙贲主动弃剑,他知道僵持下去,周泰真的会动手。

他的亲信一动不动,竟没有听从孙贲的命令。

“我让你们放下武器,我是孙氏宗族,谁敢动我!”

“年轻时我便弃督邮之职,追随叔父征战天下。叔父战死,是我和仲谋护送他的灵柩返回曲阿。”

“袁术任命我为九江太守,我誓死不从,抛弃妻儿回到江南,追随伯符平定江东。”

“如果我这半生,换来这样的结果,死了算了!”

孙贲字字泣血,伸出手去夺亲信的兵器。

“将军!”

“府君!”

骑士们痛哭流涕,浑身力量被抽空,一个接着一个丢掷武器。

江东的将军们都有私兵、部曲,甚至是死士。

孙策造的孽,一并留给了孙权。

“来,绑紧我。”孙贲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副引颈就戮的赴义姿态。

周泰没跟他客气,直接五花大绑伺候。

他押着孙贲及众亲信,进入帅帐中。

孙权笔直地站立着,双手伫着剑,目光如刀。

肃穆的气氛,瞬间压制孙贲嚣张的气焰。

孙权收剑入鞘,一行热泪滚落直坠:

“父亲战死时,我才十岁,正是茫然不知所措的年纪。”

“我抚着父亲的棺椁,感慨命运的多舛。”

“还好有兄,一路披荆斩棘,护送我们父子返乡。”

孙贲怔在原地,思考良久。

他首先慌了,不禁拔高声调道:

“仲谋,你既记得往日兄弟之情,为何又要让我遭受此等侮辱!”

孙权箭步走到孙贲跟前,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因为大兄把江东交给了我,今天就算是杀了你,杀了在场所有人,我都要守护好父兄的基业。”

“你在逼我,你们都在逼我,逼我骨肉相残。李术背叛江东,我甚至可以理解。可现在有人告诉我,乱贼是兄你!”

孙贲缓过神来,大声道:

“谁,到底是谁挑拨离间我们兄弟感情。我要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尸块丢到大江里去喂鱼!”

“仲谋,我掏心掏肺答你,我现在没有反心,以后也永远不会有。你是信奸人,还是信我?”

彭泽水平静地流着,映照着悠悠的天光。

孙权急躁地踱步,一声一声敲动人的耳鼓:

“孙暠刚刚谋反,欲夺会稽自立。”

孙贲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地冷笑:

“就因为这事,你要拿我?”

孙权一边走,又一边压低声音道:

“你女儿嫁给曹彰,即使你转投曹操,也能获得荣华富贵。”

孙贲挺直胸膛,满脸不屑道:

“我呸!”

“我嫁女儿,是伯符的意思,你找伯符去,赖我身上干什么。”

孙权停下脚步,一字一顿发泄道:

“我截获庐陵的信使,得到国仪兄写给曹操的一封密信。”

嗡!

孙贲脑袋震颤,脑浆差一点不受控制地摇出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国仪他……怎么敢?”

孙辅襁褓中父母双亡,由兄长孙贲抚养长大。

孙贲既是长兄,又担任着父亲的角色。

“兄,你扪心告诉我,国仪兄有没有找过你?”孙权一展大氅,正坐在上首的位置。

“仲谋,我训斥过他了!”孙贲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挣扎着维护自己的颜面。

孙贲没有怀疑书信的真假,因为孙辅真的有和他商议过。

“女儿是曹公的儿媳妇,又以豫章郡、庐陵郡接应曹公兵马,献上江东六郡,好大的功绩啊!”孙权扯着嗓子强调。

孙贲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可怜我父,把你当成亲亲的好侄儿,视如己出。”

“我兄伯符更惨,把豫章、庐陵二郡,都交给你们打理。”

“只有我不受待见,至今还是小小的孝廉。”

孙权抬头望着帐顶,气氛瞬间沉寂着。

军帐中的每一个人,都跟着沉寂默然。

砰!砰!

孙贲重重地跪下,朝着孙权的方向磕着响头:

“我对不起叔父,对不起伯符,更对不起江东和仲谋。”

“看在我往日功绩的份上,仲谋饶国仪一命吧,我愿代他受过!”

孙权两眼都透着忧郁、沉重,自言自语道:

“我自继承江东之主以来,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兄,饶了我吧。”

他轻轻挥了挥手,周泰立即粗鲁地把人押下去。

“仲谋——”孙贲凄厉地拉长声调,无助又悲愤。

徐琨见此场景,心里拔凉拔凉的。

谋反的逆贼,该杀。

可孙贲的功绩,不在他之下。

万一哪天斧头落在他的脖颈,如何抵挡?

“且慢!”

徐琨鬼使神差地跪下,为孙贲兄弟求情道:

“主公刚继大位,绝不能担上屠戮宗族的恶名。”

徐矫跟着一跪,匍匐在地上。

“我没想杀他!我真没想杀他!”

孙权审视着徐琨父子,大声解释道:“我只是让周泰把人关起来。”

徐琨如释重负,刚才短短一瞬,他魂魄都飞了。

现在孙辅还没有落网,孙权再怎么样,也要先等一个结果。

“吾主圣明!”朱然朗声道。

“吾主圣明!”

山呼海啸的呐喊,一片连成一片。

孙权怡然地享受着权势,一步步地完成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