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养他们的,是当时一位远近闻名的大魔法师。
他知书达理,文质彬彬,是当地广受好评的乡绅。
曾与这位绅士在舞会上翩翩起舞的优雅小姐们,或许永远也不会想到,在承载他们舞步的地板下、在厚重的土层掩盖下,有这样一些昏暗的房间,装满了以魔法素材为名的人。
因其出色魔法能力,待他客气三分的贵族,大抵也不会在想拿捏他把柄之外的时间里,思考他那精湛的强化人体的魔法,或是能够使人延年益寿、青春永驻的魔法,究竟是怎么钻研出来的。
说到底,几乎无人在乎这些被当做素材豢养的人。
可作为其中一员,海泽尔在乎。
……
迄今为止,海泽尔·弗里曼年轻的生命中,曾有过三件极其幸运的事。
其一,是她拥有极高的魔法天赋。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成长环境中,年幼的海泽尔摸索着墙壁上那些吸收魔力用以照明的魔法回路,在尚且对魔法一途一无所知时,在无人指引的情况下,在时年不到五岁时,便第一次感知到了魔力。
她效仿着那魔法回路,用柔软脆弱的手指,蘸着自己被磨破皮出的血,在地面上画出了等比缩小的回路。
魔力被她的作品招引,汇聚,而后竭尽所能地绽放。微弱的光第一次在这被掩埋在土层之下的房间地面上亮起。
仿佛她倒悬于这方黑褐色的世界,头顶是土地,脚下却踩着星星。
海泽尔学会的第一个魔法,是照明魔法。
……
其二,是她幼年的成长占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亮起微光的土地吸引了一些照料她的人的注意,好心的少年少女怀着惊恐与惴惴不安,挡在她身前,替她抹去那些痕迹;带着好奇与隐隐希冀,蹲在她面前,问她是如何做到这种事。
而海泽尔给出的回答是——她从被监管者领入房间内的女人们身上,学到了另一种魔法。
她把那魔法展示给其他人看,但魔法回路隐没在空气中,无事发生。大家都以为或许是她这一次失败了,于是安慰她能自学一个魔法已经非常厉害了。
海泽尔接受了所有的好意安慰,但她觉得自己施展的魔法没有错。
那么是哪里出错了呢?
一夜之间,房间中凡是年龄在十三四岁左右的孩子,无论男女,他们单薄干瘪的胸脯都分泌出了乳汁。
一时间众人乱作一团,险些引来充当监管者身份的侍卫。好在海泽尔及时反应过来,向他们解释也许是自己白日施下的魔法终于生效了——那些妇人身上带有的,就是催生她们终年不停泌乳的魔法。
她还说,不用担心,自己使用的魔法非常弱小,不止生效缓慢,而且最多维持一晚的时间。
大家这才稍稍镇定下来,有人回神后接受了意外,有人因恐惧而止不住地啼哭,有人在陌生的变数中开始愤怒。
有人说:她是个怪胎!把她交给侍卫,不然她会害了我们的!
“把我交给那些人,你们能得到什么?”
海泽尔问对她生出不满的人群中最激动、叫得最大声的人。
“他们会多给你一块面包吗?”
事实是她的存在独一无二,在她之前这个房间内从未有过有人掌握魔法的先例,没有人知晓交出她会发生什么。
可是海泽尔脸上带着如此真挚的疑惑,仿佛她早已预料到结果,于是比她年长近十岁的人,就这般轻松被她定在了原地。
“我不会害你们,相反我会给你们带来一些不一样的——”
也许那时她想说的是出路、是机会、是希望,但昏暗的房间中太久没有过与之相关的话题,海泽尔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名词。
以至于那一刻,她小小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应如何表达出自己本能想要追求的东西。
直到她环视一周,视线划过那一张张注视着她的面孔,转而落在一侧那被魔法回路稀疏爬满的墙面上。
她找到了契合的形容。
“光。”
时年七岁的海泽尔坚定道。
“我会带给你们,更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