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玉住进尼姑庵的事,永安侯府很快就知道了。
侯府当即派人来接,可苏青玉不肯回去。
侯府不是没有想过,强行把苏青玉带回去;可想到尼姑庵背后的法华寺,又不敢轻举妄动。
法华寺虽不是皇家寺庙,但法华寺的主持方丈是太后的座上客,太后很喜欢听他说经,隔三岔五就会召人进宫讲经。
永安侯府不过是一个二流侯府,哪里敢得罪太后面前的红人,只能铩羽而归。
试了两次都无功而返,侯府其他人虽气,却不得不放弃。
“且等着!她总有出孝的那一天!”苏青玉的父亲侯府的三老爷,尤其的愤怒。
他汲汲营营半生,眼见就要平步青云,却被苏青玉给毁了。
这也就是苏青玉不在他面前,不然他吃了苏青玉的心都有。
“行了,你还嫌不够丢人!这三年,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别再想东想西!”侯府的老太爷见苏青玉的父亲一脸戾气,心下重重一叹。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父亲,我的前途都没有,我还怎么待得住。”苏青玉的父亲一脸阴鸷,“说起来,这事还得感谢我的好大哥,要不是大哥帮那个孽障,咱们府上也不会,丢这么大的脸。”
“此事老大并不知情,你给我安分一点。”老太爷没好气地,瞪了苏青玉的父亲一眼。
见这个蠢儿子不开窍,只能直接点明,“你只是革职,犯的错又不大,随时都起复。等事情过去了,自然能想办法起复……到时候还要你大哥帮忙,你给我好好地修身养性,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个忏悔样!”
“父亲,我这……还能起复?还有起复的可能?”苏青玉的父亲顿时狂喜,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什么宠妾灭妻,危险之际不顾发妻……当时只是情况紧急,你慌忙中出了错而已。皇上现在是在气头上,才会革你的职等风头过去了,自然能起复。”老太爷一脸笃定,怕自家儿子不懂,又犯糊涂,又补了一句,“皇上要是否定你,就是否定先皇,你明白吗?”
苏青玉的父亲双眼放光,再无一点阴霾,他一脸殷勤地搀扶着老太爷,“父亲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反省,绝不让父亲你再失望。”
——
城外,尼姑庵。
苏青玉一身素衣,坐在梧桐树下,面前是一盏清茶。
她对面坐着一个青衣男子。
男子与苏青玉有三分相似,温和俊美,透着一丝少年气。
“大妹妹,先前的事……谢谢你了。”男子便是苏青玉的三堂苏止容,也是大房唯一一个,与苏青玉交好的人。
苏青玉摇了摇头,清冷的面容透着几分疏离,“我不是帮三哥,当不起三哥一声谢,我当时是帮我自己,是拿你跟大伯娘做交易,帮你的是大伯娘。”
“没有你,被算计的人就是我。而且我知道大妹妹的,就算我娘什么都不做,你也不会看着我被算计。”苏止容坚定的认为,苏青玉就是帮了他。
苏青玉认不认他不管,反正他记下了。
这一点苏青玉没有否认,哪怕大夫人不出手,她也不会看着苏止容被算计。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多言了。
苏青玉问:“三哥来找我,就是为了道谢吗?”
“不是,不是,我是来给你送信的。”苏止容取出怀中的信,递给苏青玉,“景安寄来的信,托我送来给你。他让你等他游学回来,娶你过门。”
苏青玉默了一下,手上就被苏止容塞了一封信,“大妹妹,你快拆开,看看景安写了什么……对了,你要不要回信,我可以等你回信。”
“不用。”苏青玉垂眸,盯着手中的信看了一片刻,而后便将手中的信撕了,“三哥以后不用帮我送信。”
“大,大妹妹……你怎么把信撕了。”苏止容傻眼了,呆愣愣地看着苏青玉。
苏青玉张开手,任由轻风将手中的碎纸吹走,“我跟宋景安没有可能,这信不看也罢。”
“怎怎么会呢?你们定了婚呀,你们的婚事早就定了,怎么还能有变呢?”苏止容说得飞快,好似慢了一句,事情就会出差错一样。
“三哥何必自欺欺人?”苏青玉笑的嘲讽,“宋家不会同意宋景安娶我,这门亲事早晚会取消。”
书香门第的宋家,怎么会接受一个人,状告亲生父亲的女子为儿媳。
更不用提,宋景安还是宋家的独子。
这一点,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只有远在外面游学的宋景安不知道。
苏青玉知道,这对宋景安不公平,可她连自己都顾不好,又怎么顾得了别人。
“你告诉宋景安,我在庵堂守孝,你见不到我,以后不要再寄信来了。”既然注定无缘,就早些了断,免得日后伤怀。
苏青玉在笑,却笑的空虚缥缈。
苏止容一阵心疼,“大妹妹,你……你可后悔?”
苏青玉摇头,“我入京那日,那位大人就问过我,若是从此荣华皆断,只能永远活在底层,被肆意践踏,我可后悔。”
苏青玉抿唇,笑的单薄,“我告诉他,我不悔。”
“有些事,必须得做。”
“不然,我活得不安宁。”
“我现在活得很安宁。”
——
不远处,一身黑衣的陆九渊,看着梧桐树下的苏青玉,看着她平和恬淡的面容,收回了目光。
苏青玉不悔就好。
不然,倒是他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