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裴声说得话。
雾薄灯看上她了。
神羡觉得自己着了狐狸精的道,掉进了一个名为“美人计”的陷阱里,即将沦陷成纣王。
像她这种道行浅,母胎单身的纯情神仙,根本就抵挡不住身经百战,勾魂夺魄的狐妖。
完了。
完了。
虽然神羡很不屑于临阵脱逃,但她现在基本上穷途末路了,要不然还是收拾收拾回神域吧.....
神羡:“我先出去一趟。”
刚转身,一只手拉住她手腕,将人狠狠拽回来。
“刚回来,又要离开?”
“是想偷偷抛弃我吗?”
神羡被看穿心思,未免有些心虚,她本就理亏,现在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敷衍的理由来。
只能这样四目相对地看着他。
“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雾薄灯仿佛被抽空了浑身力气,他惨淡地笑了下:“都是我没做好,既然我做什么恩人都不需要,那我只好以命偿还了。”
神羡愣了,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
这下好了。
信徒要被逼死了。
她都能想象到,不稍三日,她的名字被钉在神域的耻辱柱上,遭受万神的谴责。
狐狸精手段高明。
神羡妥协了。
“好吧,好吧,我不走。”
雾薄灯看见神羡取出一面铜镜,紧接着升起一道结界,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看见她红唇开开合合。
裴声等着她先开口,然后再嘲笑。
他都准备笑出声了,不料神羡开场白是“裴声,我栽了。”
裴声瞪大双眼,会错意:“什么?!你们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才过了几个时辰?”
生米煮成熟饭?
巫师玉和观柳凑了过来,就蹲在铜镜下听他们对话。
“你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吗?”神羡没空疏离他的脑回路,因为她现在也不太正常,言简意赅道:“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裴声摸着下巴:“感情殿下你还想发生点什么?”
神羡:“他有点不对劲。”
裴声挑眉:“哦?狐狸精怎么个不对劲法?”
“我怀疑他在刻意勾引我。”神羡不着痕迹拂了眼雾薄灯,被那殷红的唇瓣烫回了目光:“你知道吗,我刚刚摸黑回去,掀开被褥转身就被人搂进怀里了。”
“行走凡间,没设防,我骑到他身上,奔着掐死他去的,烛火亮了,我才知道是他,谁曾想狐狸精没死,又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裴声压不住唇角的笑:“怎么,心软了?”
神羡承认:“嗯,不然就要以死相逼了,其实狐狸精挺好的,就是身娇体弱了点,但毕竟是狐狸精嘛,能理解。”
“而且他做饭好吃,体贴入微,特别会讨好人。”
裴声不置可否。
这么高的评价。
他倒要看看这狐狸精是何方祸水。
巫师玉掐了掐他的大腿,目光威逼,示意他赶紧问,裴声便道:“那狐狸精人呢?”
神羡微微抬了下巴:“就在我床榻对面坐着呢。”
“你们还在一张榻上?!”裴声抿唇:“我能看看他吗?”
神羡点点头。
裴声招手示意他们起来。
接着,铜镜便极快地照了下雾薄灯的脸,裴声自然而然地看清了,于是便陷入了非静止画面。
他眨了眨眼睛。
很久才憋出一句话:“殿下,您玩得真花.....”
什么“狐狸精”,“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可怜巴巴”,这铜镜里的人不是梦浮坊那位大名鼎鼎的因果神还能是谁?
逃婚?
逃婚是这么逃的?
跟人家逃到同一张榻上了?
裴声像是确认般,左扭头问观柳:“你看清了吧?”
右扭头问巫师玉:“你看清了吧?”
“看清了。”
观柳舔了舔唇,也觉得不可思议:“看清了....”
裴声:“我没看错吧?是那个意思吧?”
巫师玉轻狭起眸子:“是那个意思。”
于是乎,三人面面相觑,再度陷入非静止画面。
花,玩得太花了。
神羡拧了下眉,她怎么就玩得花了?
是雾薄灯太好看了?
她抬眸,看向床榻对面,少年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发丝柔顺,整个人很安静,漂亮得不行。
行吧....这确实太好看了。
神羡心跳漏了两拍,掐灭铜镜,也懒得去细究裴声话里的雾水,她拂袖撤下结界。
听见他说:“你方才用镜子照了我一下。”
“嗯,对,你没看错。”
雾薄灯又问:“是在干什么?”
神羡单手撑腮:“看你好看,照一照不行吗?”
雾薄灯:“可以的。”
神羡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他:“所以现在可以回你的榻上吗?”
“不是我不想。”雾薄灯的视线搜罗了竹屋一圈,最后落回神羡身上:“而是整间屋子只有这一张榻,我以为你是刻意的.....毕竟你答应过让我替你暖床。”
“.......”
神羡耳朵红得要滴血了。
出师不利。
神羡:“好,是我的过错。”
“我再用术法召一张床榻出来,行吗?”
雾薄灯却径直躺下,扯了扯被褥,盖在身上:“明日吧,现在太晚了,就别折腾了。”
神羡:“行吧。”
“你睡那头,我睡这头,谁都不许过界。”
她也不扭捏,话音刚落便拂袖熄灭壁灯,满室黑暗,静谧中雾薄灯缓缓“嗯”了声。
那声调是下扬的。
带着不高兴。
明明他们是未婚夫妻,却疏离淡漠成这样,需要他费尽心机伪装靠近,才能偷来片刻温存。
这种名存实亡的关系可能会持续很久。
就像在神域,他总是装作不经意路过,有时在灵池隔着仙雾,有时在花海隔着漫天灵蝶,遥遥无期地看上神羡一眼。
这是虚浮的、不固定的,随时会被葬送的一段关系。
雾薄灯翻了个身。
他感受到身后的被褥鼓起点,有些透风,还不待他回眸,后背就被指尖轻轻戳了两下。
雾薄灯转身,便看见神羡爬到了他这边,对方笑了下,方才所有的惆怅、伤怀和不愉快都来去匆匆,顷刻不见。
“怎么了?”
神羡真诚地望向他道:“你方才是不是不高兴啊?你‘嗯’的时候语气都是下挑的,好吧,我承认掐你那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气,是不是很疼?”
“我给你吹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