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老大这两天心情不好,从熊窝众小弟们被轮流拎去当沙包的频率就可以看得出来。熊老大正处于自我厌恶和自我麻醉的矛盾中。
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他必须要重震熊风,就算是账房夫人也没道理压在他身上,虽然说其实感觉很不赖,他自己后来似乎也很陶醉…熊弥手下一用力,捏断了手里一根粗壮实木,林郎很无奈,“大哥,这是用来修屋子的木料,你再多拆几根我们也别干了。”
熊弥啥也没听见,他已经处于深度的麻木状态中,林郎带着其他小弟跟着请来的工人打些苦力活的下手,扛的扛,锯的锯,一个个在他身边经过,他就站在山头的风中,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居然会喜欢,他居然会喜欢这种感觉,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夫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总让他觉得有股子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偏生找不出这不对劲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她不喜欢穿女装,也不喜欢挽发髻,这没什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还看不顺眼那些头上盘着层层叠叠的发髻,走一步路摇上三摇,裙摆拖在地上好似随时会把自己绊倒的打扮来着。
她不会撒娇,不会使小『性』子,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示弱,偶尔顺他一句让他一步,反倒像是在哄着闹别扭的孩子。
他打小没爹没娘,身为一众小弟的大哥,身为熊窝人见人怕的当家,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方式对待过他。
对了,她还总是喜欢捋他的头发,指尖在额际发间划过,带来难言的舒惬。
夫人为夫君梳发,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不是吗?
那么,不对劲的究竟是在哪里?
那种感觉,那种怪异却又让人沦陷的感觉,那种仿佛他是被宠爱着的感觉。
他究竟是怎么会生出这种奇怪至极的感觉来?
熊弥那很少用到的脑筋实在是不擅长来思考,这两天已经是破天荒的超负荷使用,最终,他只能得出一个熊老三一直放在嘴上的答案,账房夫人的气场,太过于强大。
***
熊老大又下山了。
当然熊老大不是为了逃开自己那越来越纠结的心思,而是干活去了。熊窝的修补改造工作有夫人在山上看着,他很放心。
他要去春满楼继续之前未完的事,将那姓成的揪出来好好揍上一顿,取了成家大少『奶』『奶』承诺的钱款回来。
不管怎么说,养家糊口才是最重要的。
熊窝那么一大家子小弟的媳『妇』本还都是个问题,虽说熊老大一贯认为用抢的就行,可怎么说,真要抢来了,也不能亏待了人家闺女。
一脚踹进春满楼,熊弥懒得废话,又是一脚踩塌了一张桌子,“给老子把姓成的揪出来。”
几个身穿薄纱的女人在边上痴痴地偷看他,小弟们已经爬上了楼梯,熊弥拉了张椅子坐在春满楼的门口,两脚跷起搭在门框上挡住了来路去路,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听着动静早就忙不迭绕道跑了。
“大哥。”
“叫老子干嘛?姓成的抓着了?”
林郎摇了摇头,“大哥,你这几日,似乎心情不好。”
“屁,老子吃得饱睡得好,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心情不好了。”
林郎伸手『摸』了『摸』鼻翼,“我看老三那身肥肉上的淤青块就知道了。大哥,虽然那小子是挺欠揍,可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免得他老是找借口不给我碰。”
熊弥想了想,“可是别人揍着没老三手感好。”
“这倒也是。”林郎点头表示同意。
“行了,给你面子,老子找别人当沙包。”
熊弥在椅子上转了个向背对着林郎,不过后者还是站在他身后没走,“大哥,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夫人?”
“屁,老子会因为女人…”熊老大猛地站了起来,用力过猛的后果就是一头撞上了门框,砰地一声,门梁被撞了一个大凹洞。
“大哥,你知道恼羞成怒怎么写吗?”
“老子怎么会知道。”熊弥胡『乱』『揉』了『揉』脑袋,『揉』完了才想起来这下夫人给他梳的头发全给弄『乱』了,他突然间就愈发老大不爽起来,眉头正皱着,堂里传来了小弟们接连的呼喝声,“大哥,大哥,姓成的揪来了。”
***
熊老大心情不爽的后果,就是成大少爷半条命差点丢在了春满楼。
成少『奶』『奶』验伤后表示很满意,看那个负心汉以后还敢不敢去私会贱人。
白花花的银子入手,熊弥交到了宁浅手里,“这样就够整修熊窝的钱了吧?”
宁浅『摸』『摸』他的脑袋,点头,“还有得多。”
果然养家糊口的事情还是要靠他吧,熊弥得意又满意地走了,下山一趟消耗了不少体力,他得去填填肚子。
他前脚才走,一直站在边上的工头就凑了过来,“我说这位夫人,你不会就想付我们那么点银两吧,你看看,这改造过的屋子,这房梁,这马厩,这茅房,这…”
宁浅偏头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要死了,他怎么忘了这是在土匪窝里,眼前的可是个土匪的婆娘。
“工钱我会付足,你不用担心。”
她倒背着双手,“我下一趟山,回来我会检查,别偷懒。”
***
在满香居做了那么久,能被称为招财掌柜,宁浅自然也存了些积蓄。
不过她并不打算让那只呆熊知道熊窝最近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坦,甚至还有闲钱修补山寨是因为她带来的银子。
既然让他以为都是他在养家他会那么开心,那她就继续惯着那只呆熊好了。
她在钱庄门口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开始觉得,在这个颠倒的陌生世界里,她不再是一苇浮萍,那只脑袋不太好使的呆熊让她有了牵挂。
寂寞太久,也许她已经习惯了孤独,却不代表她喜欢上了这种滋味。
宁浅收起银票,朝着天璧山的方向回去,沿途刚好经过满香居,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一声大叫,“小宁。”
宁浅偏头,看到她的前老板从满香居向她冲了过来,“小宁啊。”
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那中年男人伸手搓了搓手掌,“你不会还在怪我吧,这我也没办法啊,那些强盗我得罪不起啊。”
“无妨。”
“哎,你看说到底我也不想你走啊,像你这么好的掌柜,我到哪里去找第二个。”
“老板,你不用如此,一切都是我自愿。”
“小宁啊,我跟你说,其实你走了没几天,有两个贵公子来打听过你,听口气,是想挖你过去当账房。”
“是吗?”
那中年男人哈哈一笑,“可不是,天璧镇哪个不晓得你招财掌柜的大名,我看那两位公子倒像是有身份的人物,来头不小,也许能救你出贼窝也说不定。”
“你还说了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就说你被强盗抢了呗,对了,那两位公子好像还在镇上,说是住在逢源酒楼。”
“我知道了,多谢了,老板。”
***
宁浅一路都有些心绪不安,她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回到天璧山上,胖个儿熊老三就朝她冲了过来,“嫂子嫂子嫂子,这下玩完了。”
宁浅额际猛地一跳,“好好说。”
“还不是成家那大少爷,说我们恶意伤人,伤他个屁,早知道就该把那姓成的给宰了。”
“说重点。”
“那群混蛋兔崽子,知道攻不下我们熊窝,就用这个月在县衙牢房轮班那几个兄弟的『性』命来威胁。”胖个儿跳着脚,“这生儿子没□□的县太爷,平日里客气的跟见了亲爹似的,居然摆我们一道。”
“你老大人呢?”
“大哥一个人扛了罪,被几个杂种带回县衙去了,老二带了人下山说是去找县太爷‘谈谈’也还没回来,你说他是不是也出事了?嫂子,你去哪里?嫂子,你要下山?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