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八喝下了人参汤,没过多久就悠悠醒了过来,眼神在屋里的人身上扫过,好半晌蹦了一个字出来,“饿。”
赤宵突然把他手里的骨头宝贝一样用两手圈住,可怜巴巴地回头看着玄七,“赤宵也好饿。”
玄七朝他脑袋上屈指敲了上去,“不会要你啃剩的骨头。”
他放心了,继续开始啃骨头,牙齿咬得咯嘣作响,最后半只锦鸡的骨架子全被他吞了下去,一点骨屑都没剩,看得玄七忍不住摇头,他是赤宵剑嘛,什么劈不开,鸡骨架子还不是小意思。
***
洛八既然痊愈了,凤六和玄七都准备离开这草庐,一个腰际佩着剑,一个背上背着人,“你不走?”
洛八低低咳嗽了一声,“我想,我好像还没太好。”
玄七挑了挑眉,凤六弯了唇,“你好了,而且好透了,都有心思追男人了。”她顿了顿,“可你知道他…”
“我知道,他不太正常。”
“他不是人,是株仙草。”
洛八怔了怔,凤六和玄七已经挥手离开,牧草推开了草庐的门,“你还没走?”
她低下头,视线落在他那双白皙的脚踝上,晶莹剔透的指甲瓣没沾上一点泥点,她轻咳了一声,手里没了折扇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还有事?”见她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牧草有些莫名其妙,开始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他转身回屋,洛八紧跟了过去,“我想谢谢你。”
“不用。”
“还有个问题。”
“说。”
“凤六说我一开始晕了过去,带来了你这里才醒过来,你怎么做到的?”
“给你渡了点草汁。”
“草汁?”
牧草回过了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的口水。”
洛八张了张嘴,好半晌,她突然笑了,不怀好意地诡谲笑容,牧草微微动了动眉『毛』,奇怪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我决定不走了。”
“为什么?”
“既然都有了肌肤之亲,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女人,我当然不能走。”
***
凤六和玄七在镇子上分了道,小地精从未来过这满是人的集市,一双眼张得老大,东『摸』西看,凤六跟在他身后,他却只是看看『摸』『摸』,从来没说自己要什么。
“阿精。”
“嗯?”他正盯着地上一个卖老鼠『药』的摊子,摊子前挂着好多死老鼠的尸体,行人大多对这种摊子退避三舍,凤六拉着他要走,他突然伸手指着其中一只死老鼠的尸体。
“怎么了?”
“我要它。”
凤六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他第一次开口要东西,竟是要这只死老鼠?
“为什么?”
他抿着嘴不说话,凤六还是问那小贩把这只死老鼠要了来,拎着尾巴递给他,小地精接了过来开始朝前走,凤六不解地跟着他,一直走到市集外,在一片无人的树林子前面,他才把那只老鼠丢在地上,“姐姐,你用刀把它劈开来。”
凤六虽然莫名其妙,还有点恶心,不过还是照做了,一颗金灿灿的珠子从里面掉出来,她奇怪地捡起来,“这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姐姐,你看,这其实是一只松鼠,它的『毛』都是棕『色』的,只是干了看不太出来,它身上带着还没有散尽的仙气,和那株草那只蜜蜂身上的气息是一样的,他们应该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这个是它的元神,本来应该是没有实体的,可是现在它丢了命,元神结成金珠。”
“天上?”
“我不知道,不过我一直不喜欢这些家伙,老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哼,他们哪里有我道行高,而且我一向自由自在的,比他们逍遥多了。”
凤六忍不住轻笑,握着他的腰把他一提朝上一抛,他吓了一跳,急忙抱着她的脖子,“姐姐。”
“你不是道行很高吗?小妖精,这都怕。”
他撅着嘴靠在她肩头,下巴搁在上面,凤六抱着他转身离开,他看着那只松鼠的尸体,眨巴着大眼,松鼠,蜜蜂,还有仙草,“啊,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
“哪里?”
“西王君的蓬莱阁。”
“蓬莱阁?”凤六叹了口气,小地精不解地抬起脑袋偏过来看着她,“怎么了?”
“洛八好像喜欢上那株草了,如果他真的是蓬莱阁的仙草,那他会被抓回去吗?”
“不知道,不过按说,他们都不该会在这里出现的。”他没再趴回去,脑袋四下打量,凤六似乎朝着一家『药』铺在走过去,“姐姐,你家在哪里?”
“就那。”
“『药』铺,原来你家开『药』铺的。”他又趴回她肩头,“我最喜欢草『药』的味道了。”
“自己就满身『药』味。”
“那是参味。”他打了个哈欠,“姐姐,我还没给你看过我的真身呢。”
“一株人参有什么好看的。”凤六『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喜欢现在这样子。”
“就要看。”
他话音刚落定,凤六怀里的人突然间消失了踪影,她双眼微睁,无奈地看着手里那株饱满的人参,伸出一手扯了扯根须,“回来,不然煮了你。”
人参毫无动静,凤六正要再说话,晴空突然无缘无故地闪过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如张牙舞爪的金龙一般,小地精一下子又出现在她怀里,晃着她的肩膀,“姐姐,快,快看。”
“看到了,是什么?”
“烈焰龙,西王君的坐骑。”
***
“跟着它,跟着它。”腰际的赤宵剑不停地摇晃,晃得几乎要掉了下来,玄七把它解了下来,“自己去。”
它晃了晃,“赤宵要跟着主子。”
“跟着我?那为什么都是你决定要去哪里?”
赤宵剑脱开了她的手,飞起来在她颈项间用剑鞘蹭了蹭,“主子,那是烈焰龙,跟着它好不好?”
“为什么?”
“它会喷火啊。”
玄七怔了怔,才想起来这家伙有多喜欢火,“你喜欢,所以我要替你跟着它。”
赤宵剑落在地上蹦了蹦,玄七低下头去看着它,“你叫我主子?”
“嗯。”
“所以我说了算,不去就是不去。”她一把抓过剑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眉头就紧紧皱起来。
“呜呜。”
“呜呜,坏主子。”
她还在朝前走,手里抓着剑的地方突然有些湿,玄七讶然地举起了剑,手心的湿润感更加明显,“你,你不会是在哭吧?”
“呜呜,赤宵才决定要喜欢主子,现在不要喜欢了,坏主子。呜呜,烈焰龙的三味真火,赤宵最最喜欢了。”
“你…”玄七一时无话,半晌她松开了手,赤宵剑悬在半空中,似乎有些不解,哭音断断续续,只是停在她身前。
“你可以自己去的。”
“不可以,娘娘说做一把剑要有始有终,既然认了主子就算是个最最讨人厌的坏主子,也要跟着她直到她死。赤宵在三仙山山下睡了不知道多久,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主子。”
“娘娘?娘娘是谁?”
“娘娘就是娘娘,赤宵以前的主子都是坏主子,赤宵都讨厌她们,现在的还是。”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了个圈还是停在她面前,用剑柄对着她的鼻尖,玄七有些好笑,却在听到他说那句讨厌他以前的主子时心里莫名泛过一丝淡淡的喜悦,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喜悦。
“我要是带你去,就不是坏主子了?”
赤宵剑又转了回来,“真的?”
她伸手抓过它,举步朝着烈焰龙,也就是那道闪电蔓延过去的方向前行,“真的。”
手心里还残留着那一点点的湿润,她大概是疯了,他是一把剑,一把剑,一把剑,就算再可爱他也是把剑,是把剑…她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着这句话,直到耳边传来赤宵剑不断的喊声,“主子,主子。”
“什么?”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
“你刚刚的表情好奇怪,你害怕吗?”它一下子挣脱了她的手又蹿到了半空中,“你别怕,要是烈焰龙要吃你,赤宵一剑就可以把它砍成两段。”
玄七轻轻地哼了一声,带着浅浅的笑意,“你刚刚说决定要喜欢我。”
“说,说过吗?”
“说过。”她微微抬起眼,“为什么?”
它唔了一声,又回到了她腰际,玄七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突然闪过一道浅浅的耀眼银『色』,脸颊上又是吧唧一声,湿漉漉地啄在右脸上,她手下一颤,再低头看去,赤宵剑好好地在她腰际,只是微微晃动,似乎才停了下来。“因为主子好俊,主子不会『逼』赤宵杀好多好多人,还会给赤宵喝鸡汤。”
“赤宵。”她的声线明显有些不稳,“你最好,别这么做了。”
“呜呜,为什么?”
又来了,玄七有些头疼,“你是把剑。”
“剑比人好。”
“就算是,可我是人。”她低下头,声音有些低,带着些许牙齿相磨的声音,“还是个女人。”
赤宵剑一时没了反应,玄七摇了摇头,“算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会懂。”
“赤宵懂。”
“你懂?”
“嗯嗯,赤宵一般都不给人看见人的样子,因为娘娘说赤宵是把剑,就该乖乖做把剑,不过上次很久很久前有个主子,她老是要赤宵变成人,还要赤宵脱光光陪她睡觉。”
玄七手下一紧,指甲掐进了掌心,“主子,你怎么了?”
怎么了?她想把那个女人剁碎,赤宵剑见她没反应,继续在她腰际一晃一晃说着自己的话,“赤宵很生气,就把她砍成了两半。”它咕哝了一声,“然后就被娘娘压在三仙山下了。”
玄七又变回了闷葫芦,赤宵剑等不到她的反应,又开始摇晃,“主子,你怎么不说话了,赤宵不会砍了你,肯定不会。”
她浅浅地扯了扯嘴角,“你知道还做这种动作,要是我…算了。”
“那又不一样,赤宵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主子,又不会亲她。”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你脱光光睡觉,你就答应了?”她挑起了眉,赤宵剑唔了好久,玄七自己摇着头,“真不知道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走了,找你的烈焰龙去。”
“那不是赤宵的,烈焰龙是西王君的。”
***
“你真的不会冷?”
牧草回头瞪着那个无聊的黏人精,一路重重地踩在泥地上,蹲下身手里的锄头用力铲起了一捧捧的土,洛八跟在他身后也蹲了下来,“为什么要铲土?”
他哼哼就是不理她,怎么赶都赶不走,还就知道占他便宜。
“起风了。”
牧草以为她又在自言自语胡说八道,头也没抬,直到一阵阵冷风真的打过身子,他颤了一下。
“看吧,还说不冷。”
“你快走。”他站起了身。
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不下十遍,洛八摇着头还没开口,却发现他的神情有些不正常,“怎么了?”
“来不及了。”
“什么?”
“你别出来。”他撇下她朝着篱笆外走出去,洛八正莫名其妙着,一道闪电突然从天际打下来,打入了篱笆外的山坡,她睁大了眼,一手搔着脑袋,这闪电还能这么打?
就在她奇怪着的时候,那闪电打进去的地方升起了一团金『色』的光晕,她眼睁睁看着牧草对着那团光晕跪了下去。
洛八皱着眉不解,走到他身后伸手搭在他肩上,“你怎么了?这是什么东西?”
那团光晕里『射』出一条细长的金线,把她的手从他肩上打了下去,灼烫得几乎让人失去知觉,洛八换了手,一把将人抄腰抱起运气就朝山下赶。
牧草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你自己走就行了,你,”他叹着气,“能有什么用。”
那团光晕慢慢散去了,一个白衣男子落定在草地上,绝美的面容勾着浅浅的媚人笑容,纤长的手轻抚着身侧一只长得奇形怪状的金『毛』怪物,“牧草,哪里去呢?”
那白衣男子手指轻转,又一道金线将两人一起勾住,拉了回来,他一挥手将洛八打飞,慢慢地走到牧草身前,“你走了够久了,该回去了。”
“西王君。”
“蓬莱阁什么都能缺,却独独不能缺了蓬莱草,不然,还怎么能叫做蓬莱阁呢?”白衣男子张开左手,草庐前那只断翅的蜜蜂被他收进袖口里,叹着气,温温婉婉地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我已经杀了那只金栗鼠。”
“西王君。”牧草愕然地抬起头来,白衣男子勾着唇角浅浅的笑容,怜爱地抚过他的脑袋,“要不是这几个从凡间带上来的俗物整日对你说些下界的俗事,你又怎么会下来。它们不知好歹,不过是几个修了道的畜生,升了天还不知道收敛。”白衣男子低头看着他,“你说,是不是该死?”
牧草周身泛过一阵寒意,抖了一下,白衣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别怕,牧草,你是我最喜欢的蓬莱草,我怎么会杀你,我只想你乖乖长在蓬莱阁里。”白衣男子微微侧了脸,“你那个时候多可爱,全天际都找不到更纯粹的绿『色』,还有那些小小的白『色』花苞。”
牧草还在微微的颤抖,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咳嗽,洛八吐了大口的血出来,“你这个怪胎,他又不想做颗不能动的草。”
牧草双眼猛地睁圆,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又一道金光打上洛八的身子,牧草一把拉住那白衣男子的手,“西王君,我跟你回去,再不逃开了,放过她吧。”
白衣男子又拍拍他的头,“这才乖嘛。”
洛八又吐了一大口血,眼睁睁看着牧草在原地化成一阵烟灰,就在他之前跪下的地方,泥土慢慢地破裂,一株小小的透绿嫩芽长了出来。
“不。”她无力地摇着头,“不。”
那株嫩芽渐渐朝上蔓延,那白衣男子又张开了手,将它收进右手的衣袖,扫了洛八一眼,又一道金『色』的闪电划过天际,他和那只金『毛』怪兽都消失了踪影。
洛八喘着粗气起不了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嚷嚷声,“别走别走啊,烈焰龙,赤宵还想要你喷火洗澡澡。”
它脱开了玄七在半空中打着转转,玄七也顾不上他,扶起了洛八,“怎么回事?”
“他,他…”洛八伸手指着天际,“牧草。”
“什么?”
“他被那个什么西王君收走了。”
“他是仙,你是人。”玄七低敛着眉眼,“别想这些不可能的事了,我给你疗伤。”
洛八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我不管他是人是仙是什么,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她话说的太急,又咳出了血,玄七有些发怔,抬起眼看过去,赤宵剑还在半空打着转,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
“那个妖孽男人把他变成了株草,不能说话不能动,他根本不想回去的。”洛八无力地闭上了眼,玄七抿着唇,“可你有什么办法。”
洛八摇着头,眼角渗出点点湿迹,赤宵剑转圈转够了,又回到了玄七身侧,“咦,主子,她怎么哭了?”
“牧草被抓回天上去了。”
“哦。”
“主子,你好像不开心哎,谁欺负你了,赤宵替你砍了她。”
玄七无奈地转头看着它,“她的男人被抓回天上去了,你要去砍了天?”
“砍就砍。”
玄七还没反应过来,那剑鞘已经落在地上,赤宵剑原地打着圈,飞身而起,“赤宵。”玄七猛地站起了身,可它已经飞离出去,在三仙山的山头不停打转,身上的银光越来越亮,一道银『色』的光圈在周身发散开来。
玄七站在山坡上,被它发出的银光照花了眼,突然想起那个关于赤宵剑劈天划地的传说,难道,是真的?
赤宵剑拉直了身子,立在三仙山山头的半空中,剑尖发出一道细长的银线,越拉越长,一直没入天际,玄七双眼已经被银光晃得看不清楚,眯着眼寻着它的剑身,就见到它一点点朝前挪动,那道银线的光芒在天际一点点朝前划动。
轰隆的响雷猛地响起,脚下传来了一声声震动,明明还在白昼,天『色』却开始变黑,赤宵剑还在半空中,就在东边视线所能及的最远处,一道白光打了过来,玄七只听到赤宵剑发出一声惨叫,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啊。”
“赤宵。”
玄七的最后一点知觉,是她朝着那一片白光跑过去,右手似乎抓住了一件很锋利的东西,有点像是赤宵的剑身,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头好痛,有道熟悉的声音和一道陌生的女人声音似乎在她身侧说话。
“赤宵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
“唔。”是赤宵剑的声音。
“我要不把你打下去,你还真要把天劈了是不是?”
“那主子不开心。”
“主子?”
“嗯嗯,娘娘,赤宵喜欢主子。”
“喜欢?真是稀奇了,你每次不都很讨厌你的主子。”
“不讨厌,赤宵喜欢现在的主子。”
玄七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却闻到了一阵奇怪的气息,像是熔岩的味道,还有热气在身侧。
“娘娘,这个是什么?”
“五彩熔岩。”
“用来干什么的?”
“干什么?”一个重重的暴栗打在那银发男孩的头上,玄七听得分明,闭着的眼皱了起来,谁敢这么打他,她都这么用力没打过。
“你把天都劈裂了个洞出来,我当然得炼石补上。”
“原来是这样子啊。”
“赤宵。”
“嗯?”
“你那主子是个人,活不了多久。”
“嗯?什么?”赤宵剑似乎还是稀里糊涂地,在看着那火山口的熔岩,下去洗个澡肯定会很舒服。
“等她死了不许来找我。”
“嗯?主子为什么要死?”
“她是人,就得死。”
“那主子死了赤宵就见不到主子了。”他又呜咽起来,也不想着洗澡了,“娘娘你坏,为什么主子要死?”
他呜呜地哭个不停,玄七心里一紧,难受地用力地撑起了身子,她才不过二十多岁,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讨论她马上就要死的问题。
“赤宵。”无力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银发男孩立马跑过来朝她身上一扑,眼泪全擦上来,“呜呜,呜呜,主子,你要死了。”
“还早着。”玄七抬眼看向不远处那个红衣女子,赤宵叫她娘娘?“赤宵,她是你什么人?”
“娘娘。”
“娘亲?”想想又不对,他不是把剑吗?
“就是娘娘。”
“是她炼了你。”
“嗯嗯。”
“赤宵。”那红衣女子开了口,赤宵回过头去,还是赖在玄七身上,“嗯?”
“下面温度够高了,要不你下去洗个澡。”
“好哎。”他在半空打了个滚,赤宵剑又回来了,飞入了火山口,玄七站起了身,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个红衣女子。
火山口里传来了赤宵的笑声,玄七微微勾起了唇。
“还笑?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玄七转过头不解地看着那个红衣女子,她看着火山口,“炼五『色』熔岩还需要七分石,两分熔浆,一分赤精铜。”
玄七皱起了眉,“你是说…”
“他就是那最重要的一分,他回不来了。”
玄七猛然睁眼,那红衣女子伸出了手,玄七一掌挥过去,“不。”
那红衣女子挑了挑眉,“不?没有不,他会被封在五『色』熔岩内,从此永远呆在天际一角,那个被他自己劈开的洞。”
“不是他的错,是因为我。”玄七怔怔地看着火山口,那个银『色』的身影还在舞着剑花,“如果要永远被封在五『色』熔岩里,我陪他一起。”
那红衣女子看着她纵身跃下去,轻摇着头,“还真跳。”
***
她还是头痛,玄七没想明白,她怎么还活着?那两道声音还是在她身侧。
“自从炼了你出来,我就没少给你『操』心过,现在那女人和你一样了,你以后别再闯祸了。
“唔。”是赤宵,听上去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你以后不许再劈天了,听到没有?”
“嗯嗯,娘娘,那多出来那块石头怎么办?”
“我带着走,经过东胜神州的时候找个岛丢在上头。”
“娘娘那你走好。”
“不许劈了知不知道?”
“知道,嗯嗯,我去看主子。”
“不许劈了。”那红衣女子的声音渐渐远去,玄七突然有些想笑,她算是知道赤宵那个老是喜欢重复说一句话的『毛』病是哪里来的了。
“嗯嗯。”
温热的呼吸喷在颈项间,玄七慢慢睁开了眼,那双银『色』的眸子盯着她,笑弯了唇,“主子你醒了。”
脸上又是吧唧左边一下,右边再一下,玄七撑起了身子,看了眼不远处的火山口,“我不是…”
“主子你也变给赤宵看看。”
“什么?”
“娘娘说她把你炼成了一把刀。”
“怎么可能?”
她明明还是个人,各种感觉都还在,只除了那些经脉间奇怪的气流。心念一动,她转身飞起,银光闪耀间,她,她,真的成了一把刀,一把青铜柄长月弯刀。
算了,玄七很快地恢复了人形,她还是习惯做个人,难怪他老是哭,还时不时会饿喊疼,赤宵见她盯着自己,低头看了看,“主子,怎么了?”他又抬起眼来,“哦,赤宵知道了。”
赤宵剑回到了她腰际,玄七朝着下山的路慢慢走过去,“赤宵。”
“嗯?”
“你喜欢你剑的样子,还是人的样子。”
“剑。”
“我猜也是。”
“主子,娘娘还说,赤宵之前劈天的时候,把西王君的蓬莱阁被劈了。”
“然后呢?”
“然后,好像蓬莱阁的仙草仙兽都落下了凡,西王君被吓得都不敢下来抓了。”
“哦。”
“就这样?”
“不然怎么样?”
“主子你都不夸赤宵。”
“你变个样,我给你个奖励。”
“真的?”
“真的。”
银发银眸的男孩出现在她身前,玄七低下了头,赤宵眨着眼看着她,“主子你…”唇瓣被人贴上,温温地碰了碰便离开。
赤宵眨了眨眼,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踮起脚抱着她的脖子就嘟上去,“赤宵还要。”
好半晌后,双颊泛红的少年又消失在了跟前,玄七轻摇着头,低下眉眼看着腰际,“还有,以后别叫我主子了。”
“主子不叫主子叫什么?”
“随便你。”
***
玄七回到了三仙山,正在山道口遇上了凤六,“老天,你没事就好。”
“怎么了?”
“我赶到三仙山的时候,只捡到了半死不活的洛八,她还说你突然间消失了。”
“她呢?”
凤六摇着头,“我带她回到牧草的那间草庐,阿精拔了几根头发又熬了点人参汤喂她喝下去。我出来找你,再回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玄七弯了弯唇角,“她大概是去找牧草了,等找到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他不是被抓回天了吗?”
“又下来了。”
两人一起出了三仙山回到镇子上,“怎么不见那小人参?”
“他在『药』铺,我也该回去了。”
凤六脚程很快,没多久就回到了『药』铺前,可是踏进门去却没人扑上来,“阿精。”
“当家。”两个抓『药』的伙计正在称『药』,“小少爷刚刚说很困,要打个盹,然后就不见了。”
凤六弯了弯唇,他大概变回人参躺在哪里睡觉去了。她进了后院,可是转了一大圈都没见着,“阿精?”
她掀帘回到堂内,语气不稳,“你们,有没有见过一株人参?”
“人参?哦,对了当家,之前西镇的冯员外来买走了一支,我还奇怪来着,我们不都只卖党参的吗?怎么笼屉里会有一株那么饱满的参,参须都发红,看得冯员外双眼发亮,出大价钱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