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卿反手握紧了削铁如泥的青霄剑。
“好!”
没人听见楚钰在吼什么,但是在传话使还没过来时,贺兰卿的一个“好”字便落了下来。
里穿墨黑劲袍,外披戴金光甲胄的男人提着剑转身。
当经过行队中的李高阳身旁时,贺兰卿驻足,侧目看去。
“还记得我带你来的目的吗?”
那一双漆黑点墨的眸子盯着眼前的男人,他血缘关系上的表弟。
嘴角带着惯常漫不经心的笑。
李高阳被这么一问,立刻站直了一些。
想到不久前夜里听到的命令,他手足无措地回答,声音都不自觉有些抖:
“表…王爷,微臣,微臣…”
想到表哥的命令,再看他现在拎着剑的冷漠之色。
他猜到了表兄可能要去做的事。
只是,只是……
李高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到远处流了一地的鲜红。
几十个少了头颅的身躯,早已经被人拖下去了。
只有那汩汩流动的血,就像雨后街道上汇聚而成的小溪流,缓缓往低处奔流。
这一幕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李高阳也不例外。
贺兰卿见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子,用他熟悉的惧怕和小心的眼神看自己,心里毫无波澜。
越是不耐烦,贺兰卿便越是笑得好看:
“怎么?后悔了?是不敢,还是不想?又或者——”
有其他心思?
贺兰卿的话点到为止。
只见李高阳的喉咙里吞咽了一下,心中颤颤。
他哪里是不想!
能不再做表兄吃喝玩乐的伴玩,真正给表兄做事,成了表兄的心腹。
这对他和对整个李家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是。
可是表兄的命令,他至今还没应下。
李高阳想到那天贺兰卿对他说的那句:
“我和楚钰迟早对上,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届时你只需做一件事……”
回忆一闪而过,李高阳低下了头。
他习惯性地不会违抗贺兰卿的要求。
哪怕……
哪怕他命令自己拿出最好的状态,射杀他。
“属下,遵命!”
听到李高阳的回答,贺兰卿并不意外。
当然,即便李高阳临时反悔,他也有预备的弓箭手。
只是李高阳箭术了得,在贺兰卿的军中都找不到和他一样百步穿杨,马上十环的能手。
“嗯,一会儿我们僵持不下时,你尽管动手。”
李高阳抬起头看了眼表兄,遂低头,握紧了拳头。
“是!王爷”
——
半个时辰后
这段时间接连失守败退的反军,已经不到两万。
今日城内城外驻扎的主军,加上新编进来的俘虏,已经有七万。
平南王反军的败局已经可以窥见。
如今在两方阵营的围观下,两位主帅打得不可开交。
身披漆黑银背甲的楚钰,从马上跌落,喉咙间血水涌了上来。
本就外伤加内伤透支的身体,已经渐渐不支。
即便如此,楚钰仍旧不慌不忙地躲避,还能撑着反击贺兰卿。
在面对又是一击长虹般凌厉的一剑时。
楚钰眼睁睁看着剑锋又一次擦着他的鬓发而过。
他便立即抓住机会,顺势偏头。
同时,刀刃划破了贺兰卿的手臂。
血溅开,皮肉翻起,深可见骨。
贺兰卿瞄了一眼,皱了眉头。眼神愈加冷了。
他身上伤口蜿蜒的剧痛,慢慢开始作祟起来。
贺兰卿知道,自己不能有片刻的懈怠和喘息。
因为一次两次三次……无论几次,结果都和预料的一样——
他无法杀死楚钰!
刚才这一出“失误”,便又是被天道强行避开,并且给楚钰露出漏洞的一招。
楚钰看样子也知道了,并且和看不见的天道配合起来。
但贺兰卿就像个永不停歇的杀器,并未停下。
即便是不死之身,楚钰也在这样的恐怖体力和凌厉的招式下,逐渐体力透支。
要想办法破局,他想。
楚钰猜贺兰卿或许想这样耗死他,来一个两败俱亡。
不!楚钰心道:
就算死,他也要先杀了贺兰卿!
他如今已经失去了一切,没有回头路。
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更变不回那个清风朗月的楚家公子了……
父亲身首异处,头颅还未入土;母亲和祖母的命还在贺兰卿手里;妹妹快生了。
楚钰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杀意。
还有一丝茫然。
他到底为什么走到这一步的?
——
一刻钟后
李高阳骑着马出现在了战场外。
他抖着手,额头上的汗滴落到了眼睛里。
酸涩疼痛,但他眨都不敢眨。
当再一次收到贺兰卿的命令时,李高阳深吸了一口气。
他满目赤红地拉开了弓。
“拼了,大不了就是个死!”
李高阳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十分冷静。
搭箭,弯弓,松开手。
泛着银光的锐利的箭矢,直奔贺兰卿的心口而去!
在射出第一支利箭后,李高阳又搭上第二支,寻找机会...
不远处
“啪嗒”一声
第一支冷箭被贺兰卿躲开,掉落在地。
他对着楚钰露出一个阴郁的笑来:
“天道护着你,要杀我。”
“为什么要杀我?我就这么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