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手中紧握着的金簪掉落在地,彻底昏睡了过去。
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不断滴落在脸上的雨滴,其实是贺兰卿失控的眼泪。
\"啪嗒\"、\"啪嗒\"
一颗接着一颗砸在女子冰凉的脸颊上。
刹那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氤氲成一团。
贺兰卿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嗫嚅着嘴皮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喉咙里像是有把刀子在反复切割。
他的右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所以只能用微微颤抖的左手拂去姜虞脸上的血渍。
鱼儿娇气又怕痛,贺兰卿很小就知道。
小时候揪一下她的辫子,她会“呀”地一声呼痛。还敢打他的手背,骂一句“你别手痒!”;
在一起的那半年里,他偶尔情不自禁抱鱼儿用力点都会被她嫌弃。
不是说骨头疼就是肉疼;
夏日贪凉,隔三差五地偷吃一碗冰豆饮。到了月事期,疼得泪眼婆娑,抓着他的手掐。
嘴里喊着:\"好疼啊,贺兰卿。下辈子我当男人,你当女人行不行呀...\"
就是这个被他娇养惯大的小姑娘,毒杀了两个刺客。
此时正安静地睡在他怀中,呼吸很沉。
他甚至不知道,心爱的女人在被挟持的几个时辰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她是如何杀了两个高大的男人的?
她哪里受伤了?
他什么也不知道,就像个废物。
贺兰卿低头亲了亲姜虞的眼睛,又鼻尖触碰了她的鼻尖。
只有感受到她的气息,他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
贺兰卿两指压在姜虞的手腕上,静静地为她把脉。
在确定她没有内伤出血后,那股快要压抑致死的气才从喉咙里散开。
“对,对不,对不起”
贺兰卿终于找回了声音,结巴着开口了。
“怪我……怪我……唔…”
是他狂妄自大,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是他想当然地以为皇宫尽在自己的掌控间。
是他轻视了敌人,被用了调虎离山计后才反应过来。
如果.....
他曾信誓旦旦地准备把第五份礼物在大年夜送出去,结果变成了这个凄厉的场景。
眼泪不断下落,贺兰卿泣不成声。
小鱼,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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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院中血腥一幕的青峰,惊诧得立刻上前查看。
在确定两个刺客都已经中毒且失血毙命后,他眼中的震惊更是遮掩不住。
中毒后的两个刺客被姜小姐反杀了!
两人的脖子都被捅穿,其中一人的心口上全是血洞。
这....
这要多么冷静理智的情况下才能先让两人中毒?
而后凭借着娇弱的身躯在挣扎中狠狠得刺穿男人的脖颈?
太....太不可思议了!
青峰正想对主子汇报情况,却见主子右胳膊抖得厉害,脸上面无表情。
可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青峰:完了。
接下来的日子谁都不要好过了。
不远不近跟着的王府死士们,看见贺兰卿痛哭出声的这一幕,齐齐低下了头。
在晋王府效力多年,他们一直知道主子对姜小姐的喜爱有多夸张。
平日里当眼珠子一样宠着护着;
这些年他们从全国收集来的天材地宝,整箱得往太傅府送;
要是发现哪个胆大的敢和姜小姐表明爱意,或者敢直接触碰姜小姐的?
轻则切了手指,重则毒哑毒瞎了。
更别提敢占姜小姐便宜的流氓了,暗卫们更是杀过不少。
王府死士也不是没有见过两人吵架,世子转头就去天牢虐杀死刑犯解气的。
也曾见过十六岁的世子求姜小姐和好时自残、自虐的。
更见过世子没脸没皮地吃女人的醋,故意穿女装哄姜小姐开心的。
但这是第一次见及冠后的世子爷哭得如此狼狈。
人间风月中,情爱不仅难以收场,更似不死不休的顽疾。
早已蔓延入骨、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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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卿抱着姜虞上了马车。
他把抽屉里本就备着给姜虞换的衣裳,还有止血粉,消肿止痛膏等常用药拿出来。
接着小心翼翼地为姜虞褪去了全是血的外衣。
昏睡中的姜虞胳膊刚一动,立刻痛到五官皱起,痛苦得嘤咛出声。
即便这么疼,但她依旧没醒过来。
贺兰卿见状,心口气血翻涌,心疼得恨不得这些痛苦加倍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努力压抑着暴躁的杀意和冲天的悔恨。
当脱到只剩下一件小衣时,首先看见的是姜虞左胳膊上一处剑伤。
皮肉微微翻出一条口,血还未干涸。
轻轻一动间又往外淌出血来。
贺兰卿通红的眼睛闭了闭,拿着药粉小心地撒了上去。
简单包扎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开始一点点按压姜虞上身的每一寸皮肤。
当看见姜虞的肩膀上淤青红肿一片时,贺兰卿摸到了她右肩的骨头。
那里断裂了几处,连带着发现锁骨也断了。
贺兰卿的手指微微一按,再次确定后,神情愣了一瞬。
男人温热却抖动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娇嫩的皮肤,轻如一阵颤抖而过的微风。
断了...
贺兰卿的泪水刹那间汹涌而出,浑身都在细微地抖,像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
就见他一边哭,一边迅速把新的衣裳为姜虞一件件穿好。
在听见她疼得呜咽时,贺兰卿觉得自己的心大概是碎了。
不然怎么连呼吸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