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小炒,乡里腊肉。府衙的饭桌上,食味上至富贵勋爵,下至清贫农夫都多少沾点。
几道菜搭配一起,竟恰好的和谐。
眼见所有人都倒塌下了,姜从只得感叹。
“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无力的呐喊着,夹过菜品就塞入口中,全然没有一丝小女子的风度。
可忽然,姜从今日随口一句埋怨。却迎来了转折,秦县令突而给她做了回答。
“欸,小姜啊。你还真说到点上了,好日子就快来了。”秦县令放下碗筷,信誓旦旦。
话落半刻,众人都好奇的望了过去。
秦县令摸摸胡茬,款款道:“昨日我上访了常郡王府,虽然王爷他老人家还是整日吃酒不论正事。但是掌家的侧王妃却说,她们愿意让步,拨人手来协助我们调查凶案。”
“当真!”姜从喊破天的叫了一句,筷子都快甩了出去。
“真的不要再真。”秦县令颔首,并没有余下众人那般大惊小怪。
“天呐,天呐天呐天呐!两位活阎王终于不打了吗?”“我的老天爷老天奶显灵啦,我的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可算来了,呜呜呜,我还以为我老白活不到这一天了呢。”
这样的消息,在几人心中算不上非常惊喜。他们从前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也知道等风平浪静的时候,它就会悄然出现。
不过,今日可算让他们等到了。
喜悦之情弥漫在小亭周围,姜、沈、白几位府衙老干部,激动的感天谢地。
一时间,似乎没人享用膳食了,全在拜天谢地,高谈往后。
如此魔怔的样貌,前来帮忙的四人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也被震的不好吃饭喝茶,只得呆呆的瞧着众人。
“欸,等等等等。老夫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然则,就在众人喜上眉梢的时刻,秦县令出手打断道。
秦县令话停,他底下的部下几乎都朝他瞄去,欢呼的动作定在了半空中。
秦县令摆出严肃的神色,重咳两声。
“咳咳,咳咳咳咳!那位侧王妃很难搞定啊,麻烦的不行。她说,在拨人手让步之前,要先看看此案的主办官员是谁。确认能过她眼界,她才会给机会。”
秦县令语毕,眸子落到姜从身上。
这话听着,像是给人了一颗甜枣又赏了一巴掌。
听者众人,都没给反应,几人眼睛望着眼睛。场中一时寂静,似喜非喜。
直到,姜从憋不住的狂浪一笑,连带着其余二人都跟着狂妄起来。
甚至就连摆着一副正经模样的秦县令,都突然刹那破功。就好似,方才的静止和扫兴,只是一场戏剧罢了。
“这才哪到哪啊?简直不叫事!就放心交给我吧,定给那侧王妃瞧的服服帖帖。”
“害呀就是啊,小姜做捕快好几年了,谁敢质疑她能力啊哈哈哈哈。”白主薄举着自己的酒杯,又喊又摇的。
“老秦啊你,总是要卖关子吓我们。也就我们几个理你,同你做戏罢了。”沈仵作指着秦县令放笑,丝毫没有对上级的敬畏。
“哈哈哈哈,天大的好事不得有紧迫感啊。不过真不是我说,那侧王妃要真能瞧出小姜的好歹,那都算她有眼无珠咯。”秦县令卖乖回着,跟着一起纵笑。
“就是啊,我看谁敢不认我们小姜的能力。那从小培养的尖子生,不是谁都能比的。”白主薄又接。
就这般,几人一静一动,吓到的只有帮衬的四人。
许清弦本就兴致不高,被如此一闹,倒惊醒多了。
亭上吵闹,惊动池鱼。开的正盛的莲花池水中,鱼儿们都躲在浮萍花朵之下,避着几位大喊大叫之人。
如此看来,府衙活苦。却还有如此多人在此苦苦支撑,怕都是离不开这吵闹温馨的氛围。
府衙上不止他们,就连同底下的小工们都和蔼相处,算是一片乐土了。
用膳途中,盛夏燥热。那桌案有布,依靠久了难免发热。
于是,许清弦在感觉好转后,便撑着桌沿默默直身了。
裴厄在桌的另一面,不敢直视他,只敢眼中余光,向他那边望去。
然则,在许清弦直起身子后,裴厄的眼底刹那闪过一抹赤色。
那赤色有些熟悉,挂于耳畔。
裴厄心感诧异,一时生疑瞧了过去。
可好巧不巧,若不看怕是没有什么,但一旦看了便顿时难压心底悸动。
在瞧到那抹赤光是何物后,裴厄的心口波荡起伏,他的神智不受控的愣住了。
许清弦喜好青、蓝、金、白四色。对于旁的颜色,虽说不上厌恶,但总是不曾装点自己。
而从前,唯一只有一次他身上有出现了不同的颜色,便是在一月前的漠南。
“血泪红宝石,是赠予心爱之人的物什。它认可你了,你可以带走它了,年轻人。”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年音在耳畔响起,是昔日的那位老店家。
裴厄恍神,这次真是兵荒马乱,心乱不已了。
许清弦未曾注意到他,因此,裴厄能装作毫无发生的将脸扭了回去。
从漠南出来后,那枚红宝石就没有用了。可许清弦觉得其意义非凡,曾一直劝言裴厄,说要还给他。
可是,裴厄觉得它格外衬许清弦的姿色,既然送出去了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因而,无论许清弦怎么塞到他手中,他都不收。
久而久之,许清弦觉得自己是个占了别人位置的外人,渐渐地也就不戴那枚宝石了,默默替他收着。
途行许久,裴厄久不见宝石的存在,几乎就要将那物忘记。却不料,今日许清弦竟然主动戴上了它。
饭桌上,二人相隔甚远,聚不到一头。因此做些什么,吃些什么都关不上彼此的事。
可他们,却总是趁人不注意间,偷瞄好几个来回。
待饭快用完时,裴厄以为日跌还能同姜从躲上几个时刻,殊不知姜从却泼了一桶冰水至他身上。
“几位兄台,你们不请自来帮扶我们,府衙上下万分感激。所以,为表谢意,今夜城中的灯会,我已给诸位准备好了衣裳,到时请诸位好好逛逛花会!马车我也给诸位备好了,稍后便可以送几位回客栈休息一二,只等盛会。”
姜从喊道,对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她早已期待不已,此时兴致高涨。
然而,一直只顾埋头苦干的裴厄却压根不知节庆之事。
“等等,何时有的灯会啊?”他发问,在众人间显得像个没听大人讲话的稚童。
“裴兄方才与我上街时,我未同你说过吗?今日是彩云的花灯节,入暮时,要开整夜的盛会呢。热闹极了,同春节一般!今日就连府衙都只用做半天班,好让大家回去能够休整一二,参加盛会。”
姜从讲完,裴厄感觉心凉了一半,怎么就如此赶巧呢......
不出许久,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众人就叽叽喳喳的探讨起来了。
府衙上下劳工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能够休沐,自然高兴的不行。
而裴厄等江湖客,因为时常要徒劳不停,还要忙于委托,上山下海。因此,能够参加佳节,自是求之不得,喜上加喜。
午后,姜从亲自驾车,讨了一辆能坐四人的马车,将他们送回了溪风客栈。
等下车时,裴厄才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就连溪风客栈,都开始挂灯挑彩了。
掌柜的站在大门前,指挥着店小二挂灯添彩。
“往左边些......再往右边些。欸,好好好,刚巧了。”
姜从一跃下车,得了空闲后她没那么快走。做为邀请众人参加灯会的主家,她的好好的把人捯饬完,才能赶回去休整自己。
姜从行至门前,同掌柜的招呼道:“连掌柜,我早日托张裁缝送来的衣裳,可到了啊。”
掌柜的听语,转头一喜。
他作揖回礼,“哎呦,小姜大人来啦。您托人送的东西,我都给您放好了。来,里头请。”
连掌柜迎人,五人一同入内。
然而,赶巧的是。几人刚踏入里头,繁忙的客栈氛围内,竟瞧见了一位熟人。
“小花,你怎在这!”姜从欣喜,一眼就看出那苏梅花裙,是蝶娘的背影。
蝶娘闻声瞧来,美目盼兮。
“姜姜,你总算来了。”
姜从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
人走近后,就能看见蝶娘身边还有一个小团子,躲在裙后。
那是小乌子,他恢复了不少神智,胆怯怯的躲在后头。
四人走近时,发觉了蝶娘在此的身影,也生出些诧异。
蝶娘乃盛世美人,常看常新。每次一见,都美的出奇。几人的眼神一沾上蝶娘,就离不开了。
“你怎不在风雨楼等我,我帮忙这边很快就会过去了。”姜从说着,站在蝶娘身前,高她足足半个头。
这么一对比,才发觉姜从身段也是高挑的,只是一直塞在男人堆里,才显得矮小。
蝶娘手抚过身畔桌案上的罗裙,缓言:“我这不是给你送衣装来了,女孩子家打扮总非些时间。我心急,可耐不了在风雨楼空等你。更何况,你久不打扮,给几位公子装束,怕也少些美意。不让我一同前来,帮你参谋参谋。”
蝶娘解释有理,姜从闻言激喜的抱上她。原先,她还怕自己时间不够,会耽误蝶娘的等候。可不曾想,蝶娘竟想到她前头来了。
与此同时,连掌柜也没空等,他趁着缝隙早早拿来了准备好的四件衣装。
“小姜大人,蝶娘子。衣装都在这了,我还备了些脂粉钗头和沐浴温水,一同给几位送上去如何?”
连掌柜此刻的贴心之话,简直深入人心。姜从忍不住心暖感激:“哎呦喂,连掌柜您真是细心啊。难怪都说溪风客栈有你坐镇,店面衰不了。有如此之心,焉能不火啊。”
细心温和,总是能恰到好处的给人带来温暖。连掌柜收了夸奖,回笑之间也未蹬鼻子上脸,反而虚心接纳。
“小姜大人高看了,在下不过按章程办事,与别的掌柜没有分别。这沐浴水,各位公子的房中已经烧好了。蝶娘子和小姜大人要梳妆,可到同层的另一间客房梳洗。今日花灯节,彩云上下同庆,这客房钱,在下就给二位姑娘免了。”连掌柜说着,一边回话一边安排,无疑又贴心上了一个层度。
姜从闻言,愈发感激不已。
“如此甚好!不过,我也不白拿你的东西。连掌柜若日后有事,你大可直接找我。若有我能帮上的,姜从定不负使命。”
连掌柜做人做事很舒服,贴切。不仅送出去了人情,亦赚回了不少东西。
他见好就收,连忙应予:“哎呦!那在下便代溪风客栈上下,多谢小姜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