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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东并没有阻止辛可言与众人交流,也没有再解释,显得矫情。

说了两句闲话,约定后天到院子坐坐,大东收拾了两件衣服,开车到学校大门口的门卫室拿上她的行李,带辛可言回‘家’。

车里比公寓凉快多了,大东瞄了她一眼,“大热天的入京,何苦哀哉,等回去就黑了。”

辛可言搭话很快,“大热天的学习,何苦哀哉,等回去就聪明了。”

“这哪有可比性。”

“有,而且意义重大,晚上告诉你。”

“算了吧,余老师只是装潢了,被褥都没有,只有正屋能休息。”

“足够了。有人的地方才是家。”

大东再瞄一眼,“刚才不是挺好的嘛,怎么突然伤感起来了。”

“二十年未见的老家,当然伤感。”

“哈,真是难以理解。”

辛可言微笑没有解释,她在专心认路,不时歪头看一眼附近的高楼大厦,像五年前入京上学的大东。

“祖国变化真大啊,二十年前的老破小,如今的高新大。”

“额地娘咧,可言,你在祖国的心脏啊,二十年前也没有老破小吧?”

“有啊,我的记忆中老家的世界就是砖,大街、胡同、院子、灶台,除了青砖还是青砖,没有别的颜色。”

“砖已经很好了吧,我小时候住窑洞,院里夏季一脚泥泞一脚土,门口摔一跤,颜色浅的衣服直接报废。”

“可你有快乐的童年,令人羡慕的童年。”

“这话说的,你难道没有嘛。”

“没有,一点也没有,永远丢掉的童年。”

她的语气有点悲愤,大东很诧异,但暂时闭嘴了,因为院子也到了。

辛可言近乡心怯很严重,一步一步挪,不停左右张望,好似寻找遥远的记忆。

停车场距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大东没有告诉她哪一户,慢慢挪的辛可言突然回头,一脸灿烂的笑容,“你这个坏蛋,咱们超过去了。”

大东咧嘴微笑,“让你找找记忆。”

“我不记得哪一户,但我记得在中间,再走就出那边胡同口了。”

辛可言往回退,这次找到了,指着自家大门有点犹豫,大东点点头,去给她开门。

大东读书在京城,毕业又在附近溜达了半年,对这种院子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正努力也不可能买一栋,遥远的事情从不考虑,进门把她的行李箱放到正屋,打开空调,去厨房看看买点什么菜。

辛可言在四处看,仔细的看,这是人家的房子,大东不可能给她介绍吧。

老京城人喜欢种枣树、槐树,西边山花墙有棵槐树,院中有一棵柿子树,但也就刚刚超过房顶,以前的树可能被租户挂衣服给弄死了,这两棵树一看就刚种下两年,如果从外面看,别人家夏季郁郁葱葱,这房子显得还有点空。

辛可言在院中摸着柿子树好似魔怔了,大东看她半天不动,来到身后道,“你在这里住半个月,我就得去买点菜。”

辛可言没有反应,依旧抬头怔怔看着树枝。

大东咧咧嘴道,“柿树乃事事如意,柿树七绝。即多寿、多阴、无鸟巢、无虫蠹、霜叶可玩、佳实可啖、落叶可临书。余老师去年对着这棵树告诉我的。”

“你真了不起,一遍就记住了,我二十年都没记住。”

辛可言低头泪如雨下,把大东一下愣住了,“怎…怎么还哭了。”

“我第一次回京,也是唯一一次回京,这棵树好高的,可惜后来砍了,然后爸爸开始种树,每隔几年种一次,这棵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

大东歪头想了想,“没听说不让树长大呀,附近的大树多的是。”

“是改造下水工程,附近邻居和原来的租户擅自给砍了,应该靠近大门口一点,爸爸后来不停种树,是因为新柿子树与原先的不一样。”

大东了然,那就没招了,从她手里拿过手帕,给她擦擦泪,拍拍脸道,“回屋歇着,我去买点菜。”

辛可言梨花带雨一笑,抱着大东耳边凝声道谢,“谢谢,我跟你去,我给你做饭,带了两本菜谱,不要小看我。”

什么和什么呀,大东拍拍她后背,“好了,干嘛难为自己,能炖鱼汤就不错了。”

“就不,你小看我就想错了,咱们先去拜拜爷爷奶奶。”

啊?

大东一头雾水被辛可言拉进正屋,推开书房的门,绕过书桌,绕过书架,后面有一个小空间,五个木质牌位赫然在正中,看名字应该是爷爷辈的兄弟。

辛可言点香插香下跪,大东也点了三根香,跟她跪一起磕了三个头。

起身后大东好尴尬啊,“我…我来过很多次,还住了几天,从来不知道,真…真是太失礼。”

辛可言站着等香头掉落,略微伤感摇头,“你肯定没来过书房,没关系,这里的牌位一直都在。”

“难怪余老师从来不租正屋,我还多次说可惜,真是…真是混蛋了。”

“没关系,爷爷奶奶的骨灰海葬了。”

“哦,你说祭拜爷爷奶奶就是在这里。”

“这房子不是我爷爷一家的,爷爷兄弟三个,大爷爷战争年代参军落下残疾一生未娶,二爷爷本来结婚了,可惜二奶奶难产过世,爸爸是余家独苗,所以完整继承了这个院子。

爷爷辈的骨灰都是同一个地方海葬,他们应该不孤单吧。我还有个姑姑,比我爸爸大,她老人家也去世了,有一个表哥在南方,可能偶尔联系爸爸,我完全不认识。”

“为什么不认识?”

“晚上告诉你,一个伤感的成长故事。”

大东不想追问人家的事,两人安静等着香头掉落。

有香、有火柴、有黄纸、有颜料…香炉里的灰很厚,但这个小空间非常干净,很明显有人经常来。

“余老师经常回京祭拜?”

“不是,初一十五,有人来打扫祭拜。”

“别的亲戚?”

香头掉落了,辛可言露出一个微笑,揽着大东胳膊道,“谢谢你刚才磕头,爷爷奶奶看到我们肯定好高兴,晚上告诉你是什么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