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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顺一边揉着酸痛的脑门,一边趴在门上听着仓库里的声响。

当熟悉的“哎呦”声响起,他刚止血的嘴角又一次笑裂到出血。

有人在疯狂的拍门,有人试图从里面拽开,樊顺带着人死死的拉着,不知谁趴在门缝破口大骂:“樊顺儿,我日你祖宗!”

樊顺笑得干哕,听着里面渐渐静下来,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自己立山头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直有点虚,总觉得这个位置是前任老大传给他的,他自己本事一般,只不过靠点小聪明,惯会为人处事,和属下关系都比较好而已。

现在好了,来了个有真本事的老大。

樊顺很会安慰自己,他发自内心的觉得,今天这顿打挨得好,让他心里更安定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冯琦在里面招呼了一声,“都起来吧,顺子,开门!”

“哎!”樊顺心想,顺子就顺子吧,又不是孙子。再说只要老大靠得住,叫我狗子都行。

樊顺狗腿的滚进去,扫了一眼鼻青脸肿的众人,笑呵呵的打圆场,“大家别沉着脸,从此以后咱都是一家人了。那什么,老大,咱是不是还得分个二三四出来?您看,我能当老二不?”

冯琦说:“你是老五。”

“啊?”樊顺瞬间傻眼。

冯琦说:“我还有仨姐妹儿,所以你排老五。往后的你来排,回头登记个名单给我。”

冯琦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樊顺只觉肩上一沉,好像被压了百十来斤。

念头一转,老五就老五吧。主要是他怕他不同意,又要挨顿揍。

冯琦这边进展顺利,进仓库时是死丫头,出来时已经是老大了。

从仓库走回到施工现场的工夫,消息已经跟长腿儿似的传出去了。

冯琦和戚老爹谷大力打了个招呼,手还没摸到小推车,已经有懂事的抢过去,“老大,您歇着,我们来。”

冯琦悠闲的坐在石头堆上,心说:这要是有信号就好了,真想给洛九她们发个微信。

亲爱的姐妹们,你们过得好吗?我在工地,很想你们。

*

洛九莫名打了个喷嚏,负责管理厨房的老婆子嫌弃骂了一句,“黄皮猪!真恶心!”

她大概以为她们听不懂英语,但唯一听不懂英语的冯琦不在这儿。

洛九英文考试能拿满分,程瑶瑶也是能考到一百二三的选手。

钟嘉灵虽然是学渣,但英语是她唯一能及格的科目。从她三岁起,家里便给她请了外籍家教,住家教授她口语和拼读,培养语感。

她能说一口正宗的伦敦腔,这个白人老太太说得还不知道是英国郊区哪个村的口音呢。

钟嘉灵气得翻白眼,用中文吐槽,“白皮猪,她才恶心。”

三人用中文低声沟通,自带加密效果。

程瑶瑶:“没想到这时候种族歧视这么严重,这里管事的是白人,动手做食物的是黑人,这种磨豆子扫地拖地的工作就交给咱们来做。真不敢想象,当年的同胞们,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洛九叹了口气,“这算什么?看看战争时期那些被轰炸的小国,毫无还手之力,到处都是废墟和尸体,还有无法活到长大的儿童。

我们的国家如今身陷战争的漩涡,过得正是这样的日子。若不想办法扭转乾坤,到新中国建立之前,同胞们都只能在战火中艰难生存。”

洛九说着,看了眼在广场上打扫的孩子们,“民族的未来都在孩子们身上,我们得想个办法保全她们。”

“Stop talking !(闭嘴)”白人老太又发飙了,她刚要骂下去,琼斯上校的夫人玛丽安急匆匆从楼上下来。

白人老太立刻换了副恭敬的态度,“哦太太,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小心这里的油污弄脏了您高贵的裙摆。”

玛丽安面容苍白,痛苦的咳嗽了两声,“我是来看看有没有能给安妮吃的食物,她太痛苦了,昨晚咳了一夜没有办法睡觉,咳得都出血了,霍夫曼医生没有任何办法。

上帝啊,她才八岁,竟然承受这样的痛苦,谁来救救我的女儿。”

白人老太急忙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上帝一定会保佑安妮小姐好起来。”

玛丽安满面愁容,“但愿如此。这会儿安妮又有些高烧,但她太虚弱了,能不能赶快做碗热汤?”

“当然可以,夫人您看起来有些憔悴,请上去休息吧。汤好了,我会送到安妮小姐房里。”

洛九飞快的瞟了一眼玛丽安,听着她们的对话若有所思。

傍晚时分,工作了近十二小时的劳工们从外面回来。

洛九等人恰好完成了厨房的工作,分发食物的事,白人老太不许她们沾染,她们乐得清闲,赶紧迎出去。

远远的只见冯琦站在车上,学着领袖的样子,中二的朝她们挥着手。

车子停下来,三人跑到跟前,才发现一车的人,都跟坏的土豆子似的,青的青红的红。

冯琦一个跟头从车上翻下来,一比划,“这是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叫人。”

坏土豆子赶紧从车上下来,恭敬的施礼,“拜见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

樊顺儿笑嘻嘻的拱了拱手,“我是老五,以后请各位当家的多多包涵。”

三人回了个拱手礼,说了几句场面话,什么今后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类的电视剧里常说的绿林语言。

四人回了宿舍,这下其他人对她们的态度又变了,各个恭敬得不得了。

甚至有人收集了大家的孝敬钱,笑脸相迎双手奉上。

洛九看着那一堆碎银子、便士、纸币组成的孝敬钱,只觉得无比辛酸。

她对这些苦命的底层人,颇为同情。

不能怪他们做墙头草,因为他们命如草芥,拼尽全力在生活。他们生在封建社会,从没有人会教他们拥有反抗的精神。

他们是社会上最弱的弱者,谁都得罪不起,试图讨好所有人,可恨不得所有人都要榨干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他们是无数个骆驼祥子,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不停地劳作,可未来又在哪里呢?

洛九将那堆钱推了回去,那群人一惊,“当家的,我……我们只有这些了,我们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