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有节奏的鼓掌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每一下都仿佛敲击在诡异信徒的心脏上,使他的心跳正在与其逐渐合拍。
经过最初的惊愕后,诡异信徒勉强转变了情绪,咧开了一个堪称癫狂至极的笑容。在他转身面对顾时的同时,他背后的手也将虚掩的房门彻底关上,并锁上了门锁。
顾时笑眯眯地看着他锁门的动作,停下了鼓掌,把一只手揣进兜里,另一只手向门口指了指。
“动作很细节,你有进行过专门的培训吗?”
而那诡异信徒则是以一张狰狞的面孔盯着顾时,说道。
“这可是神给予我的指引,祂将你送到了这困笼之中,让你主动来到了死亡面前。”
顾时挑了挑眉,轻轻移动了一下脑袋。
“这也能算是神的指引?难道说你的自然生产,你从产道内滑出的那一刻,也是因为神的指引?那祂可真是一个优秀且专业的资深妇产科医生。”
“哈哈哈……你也只能最后说一些不堪的亵渎之语了。”
诡异信徒缓缓向顾时走近,他每走一步,身体的颤抖就愈发明显,他眼中流露出的疯狂也愈发强烈。
“现在你没有了那些凡人的守护,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就凭你那来自于邪佞的异端力量,根本没办法从神给予我的伟大神力中生存!”
“我会用你的死亡向全世界展示,这世上的真神,只有唯一的生灵万象之主……!”
面对诡异信徒的逐渐靠近,顾时依然神色如常地看着他,不慌不忙地问道。
“所以,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而不是来自他人的指使?”
“你们居然真的没有一个成形的组织了么?我以为作为一个合格的邪教团伙,你们应该会有私下的联络手段才对。”
那信徒狞笑着,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好似是在压住自己过于激动的心脏。
“嘿嘿,这是来自伟大神明的赐福。我们对神的信仰将我们连接到了一起……!”
“伟大神明?”
顾时抿嘴一笑,反而向着诡异信徒走出了一步,把头凑到他面前,抬眼说道。
“阿布霍斯祂知道自己变成所谓的‘伟大神明’了吗?”
诡异信徒的笑容在此时僵硬了一瞬,他听见了顾时嘴中吐出来的那个读音古怪的词汇。
这词汇他从来没有听过,它不像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语言能够完全说出来的词汇,就像是一段被生拉硬拽,强行捏造成人类能够听清楚的噪音。但在这段噪音里,却隐晦地暗藏了许多可以被脑波接纳的信息,人可以接受它,却不能将其转换成能够理解的内容,导致它展现出来的信息全都变成了不可名状的乱码,冲击着大脑每一个接收它的神经节。
就在诡异信徒神游的时候,顾时可惜的啧啧声又将他拉回现实。
“居然不知道么……看来你的级别也不是很高啊。”
“你说什么……”
正处于迷惑状态的信徒下意识地回应了顾时的话语,后者再次抬起头来看向他,眼睛里却是冒出了玩味的笑意。
他听见顾时开始问道。
“你相信地平论吗?”
“在你没有亲眼到达太空一览世界前,你真的能够确信地球是椭球体吗?”
“就算你能用远行航船的桅杆证明世界带有弧度,那也不能作为证明脚下的世界是球体的铁证。”
“你到底在说什么……”
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又上前一步,贴近诡异信徒的身体。
“911事件真的是恐怖袭击吗?”
“肯尼迪之死真的出于意外吗?”
“普朗特的第一次败选真的是因为失去民心吗?”
“以及……你的所作所为,真的没被人发现吗?”
诡异信徒瞳孔一缩,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见顾时像是报菜单一样地念道。
“本杰明·斯威特,出生于1983年,阿米利卡加州斯托克顿市圣约瑟夫医疗中心,由于是早产儿,最后所形成的医疗及护理费用达到了昂贵的八万美元,啧啧啧,真是个不好的开局……”
“但这并没有结束,由于先天的体质虚弱,你在上学期间频繁遭受欺凌。可碍于家庭条件与性格的软弱,让你选择了承受与逃避,在那段日子里,你选择了通过虐杀幼犬与观赏鱼作为发泄……哇,你甚至都不敢对成年狗动手的吗?”
“后来,你考上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并在毕业后成为了政府文员,但是昂贵的学贷却始终让你生活在压抑之下,直到一年前,你遇到了一个向你传教的家伙……”
顾时还打算继续说下去,但他面前的诡异信徒显然是已经无法再承受这个刺激。
“够了!”
他大吼起来,眼球充血地盯着顾时。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开始被顾时带偏,甚至都忘记了他最初的目标。
而顾时只是简单地笑了笑,朝门口看了一眼,说道。
“我说了,你不会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吧?”
“在这个时候,我的同事已经把你那些远在大洋彼岸的朋友们一网打尽,现在可能已经在喝酒庆祝了。”
诡异信徒闻言,情绪倒是镇定下来了一点。
他咬着牙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对顾时说道。
“差点上了你的当……我可没有什么朋友。”
“我都说了,这都是神明给予我们的指引!”
而顾时则神秘地看着他,回答道。
“我有说,你的那些朋友是线下的朋友吗?”
“什么!?”
诡异信徒一愣,他本打算强行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听见顾时低着头嘟囔起来。
“原来如此,通过新闻稿上的暗号?看来新闻系统里面也有不少残余啊……你们还真够煞费苦心的,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一位密码学的博士也被蛊惑成了你们的一员?”
“够了!!”
诡异信徒没办法伪装好情绪了,他近乎崩溃地大喊起来。
“你以为你知道了这么多有什么用吗?你马上就会死在这里!!”
“对,对!我差点要忘了,我是来杀你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面对鬼吼鬼叫的诡异信徒,顾时只是摊了摊手,说道。
“随便你杀好了,替身的使命不就是给本体挡灾的吗?”
“哈!你休想骗我!你这是害怕了对吧?你也害怕死亡啊哈哈哈!”
顾时坦然地看着笑得面孔朝天,唾液横飞的诡异信徒,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
“看来你真的很笃定,我就是真的顾时。”
“你为什么不想想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哼,这还用想嘛,你不是拥有那邪恶的异端力量——”
就在诡异信徒打算揭穿顾时“谎言”的那一刻,他突然听见了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与人员交流的声音。
“顾时先生,您要醋可以直接跟服务员说,没必要亲自走一趟。”
“没事没事,我自己去看也好挑选我喜欢的牌子。”
“那我就去催促一下厨房,让他们快点上菜?”
“好,辛苦你们了!”
“什么——!?”
诡异信徒来不及细想,他赶紧回身拉开房门,露出一条缝向外面看去。
隐约中,他看见两个人影在走廊上先后走过,其中一个人的样子分明就是顾时。
“怎么会这样——!”
诡异信徒急了,他根本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分辨到底外面那个是顾时,还是房间里面的这个人是顾时。
再往走廊里面走一段距离,外面的人就会进入安保人员的包围圈,到那时就算他使用神的力量也不一定能将外面的人彻底杀死。
所以只能现在放手一搏,在这个时间把屋内屋外的人一起杀死!
“准备受死吧!”
于是他大吼着将房门打开,想趁着这个关键契机达成一击双杀。
然而,就在他把房门打开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却不是预期当中的走廊,与顾时那张错愕的面孔。
在他面前,是另一个房间。
狭小的空间内,明亮的灯光照射在奢华得体的羊毛地毯上。门外的两侧,均是一道贴着墙纸的厚厚的墙壁。而在他前方两米距离处,立着另一道和他身前一模一样的房门。
“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诧地回头,想质问他身后的那个顾时,却发现他身后的环境也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
他现在正站在与前方一模一样的一个小房间里,在他背后两米处,又是一扇相同的房门。
“这,这,这——!”
他慌乱地扑向后面的那扇门,颤抖的手接连拍打在门把手上,就是无法抓握住把手,他只能用另一只手卡住手腕,以至于在手腕上掐出了一道血痕,整只手都因为失血而开始发青,他才勉强地握住门把手。
将门把一转,他用力地推开房门。
却发现在这道门背后,还是一个狭小的房间,还是一扇一模一样的房门。
“不,不可能会这样……!”
他连滚带爬地转身,再扑向另一头的那一扇房门,带着希望地将那扇门打开。
然而,这扇门的背后,同样是一致的风光。
“这,这是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幻觉!!”
他疯狂地向前冲去,一扇又一扇地将房门打开,一次又一次地进入相同的房间,仿佛永远地跑不到尽头,永远被困在这无止境的封闭空间内。
更可怕的是,随着他不断向前,房间的规格也在逐渐缩小,天花板与墙壁的距离越来越近,整个房间能容纳的空间也开始逐渐缩小,就连灯光都越来越暗。
到了最后,他甚至都没办法在房间内舒展身体。
直到这时,他的疯狂才稍稍缓解了一点。
面对难以前进的困境,他决定回头,回到那个自己至少可以伸展四肢的环境。
可当他回头之后,他却发现,自己来时一直开启着,未曾闭合的门,此时却全部关了起来。
他疑惑地将门打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比现在的房间还要狭窄的房间。
就和他前面的路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
他癫狂地笑了起来,他仅剩的理智在这最后关头终于临近了崩溃。
而这支撑他最后思考的神智,却让他得出了一个让他自认为可以脱困的方法。
“这,这一定是那渎神者的邪恶力量!”
“对,一定是这样!只要我向神明祈求,让神明见识到我的虔诚,祂一定会帮我从这里离开的!”
“对!神明!伟大的神明!请您救我!!”
“伟大的生灵万象之主,所有世界底层的混乱阴影,一切不净者的污秽之源……!!”
他用极其污秽的语言念出了阿布霍斯的尊名,被埋藏在他身体里的力量碎片接收到了信号,顷刻间开始膨胀,渗透进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下一秒,他的身体开始崩溃,扭曲,变形。他的意识与精神也在这恐怖的畸变中彻底沸腾消散,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秒,他那疯狂的虔诚之下,依然是无尽的恐惧。
他是抱着恐惧而死去的。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如他所愿。
在他的身体开始异变为不净者之子的时候,这无尽的长廊空间也开始了崩塌。
可伴随着空间而一同崩塌的,还有他那尚未变异完全的恶心躯体。
那坍缩成一滩烂泥的躯体还没有生变出进一步的形态,仅仅是挣扎着在地面上蠕动了一秒,便立刻失去了生机,瘫软在地上,像是变成了一滩真正的腐烂污泥。
“可惜了……”
视角一转,顾时将单片眼镜摘了下来,一边叹息,一边用袖口擦拭着镜片。
他依然站在原地,那已经变成不净者之子的诡异信徒,也同样倒在原地。而那扇房门,却仍然紧紧地关着,根本没有被开启过。
“看来只要念出了尊名,转变就会开始,以我现在的水平,根本没办法阻止这个过程。”
“不过这群诡异信徒的脑子也真不好使,我稍微用时之虫偷来的记忆编了个假象,就让他的精神开始动摇,让我的干扰有了钻空子的契机。”
“什么从一开始就被识破,他也不想想,如果阿米利卡的探员真的那么能干,他们怎么可能潜伏到现在?”
“而且他也真够愚蠢,随便一点捏造出来的动静就能骗他转身,否则我都不好把他诓进幻觉里。”
“稍微一刺激就让他崩溃了,我还以为他会再透点时之虫窃取不到的秘密出来呢。”
“唉,下次还是直接深度寄生得了,反正我身上已经有了阿布霍斯的印记。相比起他们,我才更像是阿布霍斯的信徒。”
顾时重新戴好单片眼镜,将不净者之子身上的时之虫回收,从那烂泥旁边绕过,伸手打开了房门,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