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张文洋惊了惊,大小阿萨密的脸上也同时浮现出一抹尴尬。
他们都没料到,打着要开采权,积极洽谈的许欢宴,葫芦里卖的是这副药!并如此开门见山。
“许老板,你这话从何而来?”小阿萨密连声说。
他脸上挂着客套虚伪的笑容,有一点点虚张声势,“陆先生是张老板最器重的员工,我们也都认识的,何来此言,失踪了?我怎么不知道?”
许欢宴只看着张文洋,看着对方冷哼了好几下,不答话。
许欢宴等了两分钟,有些不耐烦了,食指指节敲了敲桌面,外面马上有人敲门。
他的人推开门,推着一尊铁塔就进来了,正是那天在山洞里后来带人来的那个猥琐男。
猥琐男低着头,恨不能把头埋进胸口,脸上青了好几块,是被人揍过的痕迹。
大阿萨密拍着桌子要跳起来,被儿子强行压住,许欢宴用手指沾茶水,在桌子上一点点画着圈,画着玩。
“人呢,是在一家公立医院被掳走的,没遮没拦,就这样进去带走了人,医院和停车场都有监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掳走人的,这位老兄就是其中一个,他叫阿索斯,是大阿萨密手下的八大金刚之一,大阿萨密先生辛苦,带走两个手无寸铁的人,竟然动用了八大金刚?”
许欢宴声音发暗,“人被带走后就失踪了,据孟买市郊的加油站说,看到车子往南边走了,是金矿发源地,我能找谁要人呢?”
许欢宴的脸彻底收起了和煦,表情冰冷,不近一分人情。
“我是该找掳走人的大阿萨密先生?还是该找我兄弟的老板张总呢?”
他看过去,透过灯光能看到眼睛都红了,带着血丝,直瞪着屋子里的另外三人。
张文洋还有闲功夫喝茶,他放下茶杯,微笑:“我已经报案了,许老板不用这么激动,你要相信印度警方,人总能找到的。”
他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景明帮了我不少,是我的得力助手呢。”
许欢宴爆粗口:“报案?报你娘的屁!”
02
张文洋一皱眉,脸色不愉要说什么,那边的大阿萨密已经发作了。
这老头已经五六十,却一身匪气,他哇啦啦跳起来直接就掀了桌子,桌子上的茶水泼了一地,他歪了歪脖子,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屋子外面他的人呢?都不见了?这一向都是掀桌为号的,怎么今天没人进来?
小阿萨密抬头去看父亲,也是一脸诧异。
“啊!”有人惨叫,还有一声很细微的“噗”一声。
大小阿萨密同时变了脸。
猥琐男已经倒在地上,大腿上鲜血漫开,中了枪,他只叫出了一声,第二声就被人在嘴里塞进了一大团布,一点声都没再发出,只有痛汗和眼泪满脸流。
枪在扣押着他的一个保镖手上,他干脆利落,一枪就把现场稳住了,手法老道又利索。
大阿萨密脸色铁青,张文洋也站在一边阴沉着脸,他们三人都站着,只有许欢宴还坐着。
许欢宴站起来,拍了拍刚才被飞溅上的一点茶水,呼吸沉沉:“我只想听到一句真话,大小阿萨密先生……”
他拱拱手,再对着张文洋拱手,“我的朋友,陆景明和万姿,现在到底在哪里?”
小阿萨密一脸为难,看了眼张文洋,叹了口气:“我们的确不知道,许老板,你的朋友进入山洞后就……失踪了。”
许欢宴胸口激烈起伏着,他目光如炬,强压着滔天怒火,回目去看张文洋。
张文洋默了默:“我没想要景明的命,有些事我需要求证,所以我把他交给了阿萨密先生,谁知道出现了失误。”
人失踪三天了,音信全无。
他没想要陆景明死,无论怎样,陆景明脑子好使,投资目光精准,这些都可以变成财富。
他那时候只是心存疑虑,不想让陆景明好过,所以激愤之下,才出了一个烂招。
他有一千种方法对付陆景明,而和大小阿萨密做戏,无疑是最蠢最料想不到的一个。
“我也正在找人,但至少到目前,我们还没找到人。”
03
许欢宴愣了下,双目赤红,突然骂了声娘,抄起地上的一个茶托就砸了过去。
张文洋脸色非常难看,他侧头避过,喊了句自己保镖的名字,却没听到任何回应。
他的动作飞快,短短几秒钟已经飞速退到许欢宴身边,抓住许欢宴手腕反拧,另一只手向他咽喉抓去。
今晚只是谈合作,他保镖带的不多,失策了,现在就只能擒贼先擒王了。
——这一下简直带着厉风,刹那间袭到许欢宴的近前,以他的力道,他相信只要被他捏到了许欢宴的脖子,他就能把后者的咽喉活生生捏碎。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张文洋霎时一顿!
他的腹部,一把乌黑冰冷的枪口正死死抵着,一动不动。
张文洋眼皮狂跳,冷汗刷地流了下来:“许欢宴?!”
许欢宴手稳定得不可思议,他甚至还伸手戳了戳枪管,跟玩似的,那模样不知道多放松。
天知道他有多想扣动扳机,不管后果。
这个人是张家所有悲剧的推手,也是他两个弟弟悲惨生活的源头。
许明月和许灿星现在还在医院静养,他们的身体已经由内而外被摧毁了,重建无望,不过苟延残喘。
而这一切,都拜张文洋他们那帮畜生所赐,如果不是他们,一切都不会是这样!
许欢宴一下下戳着张文洋的腹部,恨不能就在此时此刻,饮其血,食其肉,方泄这心头之恨。
——你要冷静,如果真杀了张文洋,你不但离不开印度,还会让我们后面所有的计划,都前功尽弃。
“张老板,”他笑着,“你以为你是谁?”
他轻轻地,朝着张文洋的脸,啐了一口唾沫星子,“你个垃圾。”
04
张文洋额头青筋直蹦,却不敢移动半分。
他也算是玩枪的老手,当然能一眼看出来,许欢宴手里的这把枪,是真的。
许家这个浪荡子,还真的有两把刷子?!他原来一直小看他了,以许欢宴拿枪的手势,就知道那不是哄人的,是来真的。
他有多少年没被人拿着枪指着了?张文洋不敢想,他只感到自己的后背,正在一点点被汗水打湿。
md,怎么会这样?他想。
在道上混了那么久,那么多生死关头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现在却能被一个小子用枪顶着?
自己是看错了?看错了陆景明?也看错了这个许欢宴?
他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和许家娘家大舅的对话,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那个老头,老头已经半瘫,口齿不清,输得一塌糊涂,正要跟女儿去澳洲养老呢。
那老头说了一句:许欢宴就是个疯子。
当时自己还大笑,说自己也是个疯子,疯子才不怕疯子呢。
“……你不如杀了我,这样比较痛快,反正我也交不出陆景明,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张文洋开口。
许欢宴微笑起来:“我杀你干嘛?我还想要你们帮我去找人呢,毕竟这边,你们比我熟。”
他收回枪,枪口轻松转了个方向,对着大小阿萨密点了点枪头,那两人都往后瑟缩了一下。
他悠闲道:“我不会开枪的,但……也说不定,就看我爽不爽了。”
“说不定我手一滑,一抖……”
他再度调转枪头,连瞄准都没有,一枪就把那个猥琐男的另一条大腿打了个又血流如注的洞。
那人轰然倒下,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如果不是嘴里被塞着,不知道会叫成什么样。
许欢宴吹了一下枪口,随随便便把手枪塞回裤兜里,轻松得让人发指。
“坐吧,我们再好好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05
金黄色的茶汤过滤后倒下,许欢宴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先喝了第一口。
服务员抖得像在打摆子,在重新摆好的桌子前筛糠。
没有人会不害怕,门口站着近二十位公彪形大汉,每个人的腰际都是鼓鼓的,神态骇人。
知道自己的人早就被收拾了,张文洋和大小阿萨密都很好说话,默不作声,面无表情。
“我胆子小,来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了活命,就多找了一些人,毕竟你们刚刚掳走了我的兄弟,我可不想重蹈覆辙,见谅见谅。”
许欢宴抹了一下嘴角,也没看那三人脸色,自顾自地说着话。
“陆景明和万姿我是一定要找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我坚持的……所以呢,我有个建议。”
他抬头撇了张文洋一眼,“我要人最后失踪的位置,我们三方一起出面找人,怎么样?”
“时间呢?”小阿萨密问,“金矿下个月正式开采,不可能无休止找下去,总要有个时间。”
人最后失踪的地方是在溶洞靠近地下河附近,那条地下河水流湍急,绵延近百里,十几个出口,去哪里找人?
许欢宴这是强人所难,但不找?他们可能今天连包厢门都出不去。
“时间……?”许欢宴沉吟了一下,“就一个月吧,一个月如果人没找到或者……尸体没找到,我们就放弃,到时候,我们的账……再慢慢算。”
大小阿萨密的脸色难看得像吃了屎,但好歹没作声。
张文洋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许欢宴,他很快镇定下来,很爽快地说了声好,甚至于还伸手和许欢宴握了一下。
“景明因我而失踪出事,所以找他本就是我的分内事,许公子愿意帮忙,我当然求之不得。”
许欢宴盯着他的手看了半晌,笑着回握上去,还轻轻晃了晃。
“张老板,合作愉快。”
06
二十分钟后,许欢宴从包厢里出来,他走人撤,离开得浩浩荡荡,犹如皇帝出巡。
包厢里的三人呕得吐血三升,不管是张文洋还是大小阿萨密,都一脸阴郁。
“人能找到吗?不会真死了吧?”张文洋几乎暴跳。
“真死了又怎样?”大阿萨密气呼呼顶回去,他们没料到在自己家门口的地盘上,竟然能上演这样一场戏,太憋屈了!!!
“不就是个管钱的,死了就死了,还能怎么样?”大阿萨密恶狠狠的,“掉到地下河里三天了,不死也死了。”
小阿萨密也深以为然,金矿被他们占有后,那里就大部分都是他们的人,虽说到处都是出口,但没道理两个大活人没了,没人看到。
一定是被地下河给冲走了,那条河以前无主的时候,吞噬过不少人命呢,因为深埋地下,无人能见。
张文洋锁着眉不悦,他在印度毕竟也属于外来人,再有势力,也干涉不到南方,一气再气也只能忍下。
“找人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阴森森的,“当然,也有可能,人早就出来了,我们都被这个许公子倒打一耙了。”
大小阿萨密都不说话,张文洋往外走,他路过门口蹭到了那个半死不活猥琐男身上的一点血,他抬脚在他身上擦了下,表情厌恶。
“打听一下这个许欢宴什么时候来的印度,怎么来的?他怎么会手眼通天知道陆景明失踪的事,并找到这里来?他计划什么时候走?怎么走?”
张文洋慢慢说,他想起香港朱家和许家的关系,又想起陆景明和许欢宴的交情,心情更加灰暗。
“他今天给了我一份惊喜,我不回礼,说不过去。”
张文洋吸了口气,似笑非笑,“对了,还有那二期余款,我已经给你们转过去了,至于这个开采权,我慢慢卖,不急。”
话音落,他已经走了出去,连多余的停留都没有,脚步声很快远去了。
大小阿萨密面面相觑,觉得今天这餐饭闹腾了半天都没吃到嘴里,真是不爽极了。
两人沉着脸从楼上下来,分别坐车,分别回家。
小阿萨密上车,车子发动,他心里烦躁闭着眼睛休息,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做生意,为什么每次只要父亲进来搅和,就能乱作一团。
汽车往前开,开了没一会,车窗外响起了雷声。
这是下雨了?小阿萨密睁开眼睛,和内视镜里司机的眼睛对上。
许欢宴弯了弯眼睛,礼貌地笑:“小阿萨密先生,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和你单独见个面,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