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我填好了。”温迎晃了晃手里的文件。
徐鹤白的视线缓缓落在她的发顶,下移一寸,看向那份文件。
他手指微动,放下了笔,温迎便继续道:“不着急,等你写完作业再说。”
“还剩一题就写完了。”徐鹤白笑着说,“姐姐可以进来等我。”
温迎走到他身边,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一旁,看着他写最后一道大题。
她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有点像监考老师,不过徐鹤白看上去并没有被震慑到,最后一道题有点复杂,他从容不迫地写下每一个步骤。
“我写完了。”徐鹤白的声音响起。
温迎偏过头,徐鹤白也正看向她,仍握着那支笔。
那份试卷也摊在原处,温迎坐下来,将合约打开,推到他面前。
徐鹤白垂眸,目光扫过堆叠在一起的几行字,落在最下面的条款上。
“考满分可以获得奖励。”他缓慢念出,笑容也徐徐展开,轻声问,“什么样的奖励都可以吗?”
温迎看着他,徐鹤白眉眼舒展,有那么一瞬间,她从他脸上看见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于是,她将原本说出口的“只要不太过分就可以”换成了:“什么样的奖励都可以。”
徐鹤白低着头,目光凝滞在那一行字迹上,若有所思。
“晚自习的时候,英语老师把上次的周考卷发下来了,我考了满分。”他慢慢地说。
温迎没想到诺言兑现来的这么快,抬起唇角,觉得他还真是小孩心性。
长成一棵很高的树的小白,换上柔软的睡衣,坐在她面前时,也会不经意间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讨要一个奖励。
“想要什么?”温迎问。
她做好万全的准备,无论徐鹤白开口要什么,她都有自信能够给予出。
下一秒钟,他抬起头,讲出的却是:“姐姐像昨天晚上那样,摸一摸我吧。”
就这么简单?
温迎微微怔住,可他的神情那么认真,安静注视着她,等待着。
她朝他伸出手,徐鹤白顺从地低头。
温迎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捋顺一簇翘起的发丝。
“后面还有别的条款。”温迎摸摸他的后脑勺,眼神落在他耳廓的助听器上,“这个也要认真完成,我会监督你。”
条款上写的是,坚持把助听器打开。
洗澡、睡觉、想安静地思考,或者遇见了实在讨厌的人,不想听对方说话时,属于例外情况,可以把助听器关闭。
徐鹤白轻轻笑了一声。
他转过头,发尾在温迎指尖轻缓地蹭过:“姐姐会怎么监督我?”
温迎第一时间想到了电话突袭,不过徐鹤白在教室里上课,她也有工作要完成,把手机时时刻刻拿在手里,不太可能。
如果有一种能够实时感应的装置,和徐鹤白的助听器连通,应该会方便很多。
不过,这种方式算是监视了吧?小白会反感这种行为吗?
她把自己的想法如实托出,托着腮看他,顺便解释:“这样有利于好习惯的养成,你总是忘记打开助听器,万一过马路的时候,有不按交通规则的车辆闯过去,听不见鸣笛声,岂不是很危险?”
徐鹤白也歪着脑袋看向她,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什么。
随即,他嘴角的笑容放大:“好像是这样。不过,有能够实时监督的装置吗?我不太了解。”
“我也不知道。”温迎诚实回答,“明天让权特助帮忙查一查吧。”
徐鹤白轻声说“好”,没再有别的意见,在合约右下角签署了自己的姓名。
温迎将合约收起,又让他拿出手机,添加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温迎的各个账号名称都是数字,跟随年龄,每年修改一次,今年是“22”。
徐鹤白用的则是他自己的全名,头像有些模糊,似乎使用很久了,从轮廓来看,像是一只飞鸟的剪影。
温迎看着它,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给他买过的甜品礼盒上,也印过这样的图案。
现在,那家曾经火爆一时的甜品店已经倒闭了,变成了一家川菜馆。
正想着,包裹在头顶的干发巾突然松动,温迎的发丝散开,垂落下来。
还带着水汽的发梢擦过徐鹤白的手臂,很快洇出了水痕,他对着那处痕迹看了看,唇角勾起浅浅弧度。
“湿着头发很容易生病。”徐鹤白说。
温迎正收拢毛巾的动作一顿,朝他望去:“等一下就去吹头发了。”
“我帮姐姐吹头发吧。”徐鹤白弯了弯眸。
没等温迎回答,他再次补充:“因为昨天晚上,姐姐也帮我擦头发了。”
他语气认真,让人无法拒绝。
温迎也不太想拒绝,被人照顾的感觉很好,有时候她懒得吹头发,也会跑到樊姨面前央求她帮忙。
她点了点头,徐鹤白便站起身,去浴室里拿吹风机。
温迎陷在座椅里,还未被照顾,便提前变得懒散,忘记掉在地板上的发丝清理起来会很麻烦,拿起徐鹤白的试卷,边看边等他回来。
徐鹤白拿了新的毛巾过来,细致按压潮湿的发尾,他把吹风机插好,打开开关前,温迎转过头看一眼他的助听器。
“吹风机会有噪音。”温迎问,“你会不会觉得吵?可以把助听器暂时关掉。”
“没关系。”徐鹤白带着笑意说,按下了开关,轰然响起的声音将他的后半句话埋没进去。
暖风徐徐吹拂,温迎半眯起眼睛,感觉到徐鹤白的手指穿过发丝,力度轻柔地抚动。
她肩膀松弛,手臂搁置在膝盖,那张试卷也跟着落在腿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里暖融融的,她不由自主地觉得有点困了。
十分钟后,徐鹤白将吹风机关闭,理顺温迎重新变得蓬松的发丝。
他拿了她惯用的护发精油,细致涂抹在她的发尾,淡淡香气萦绕在鼻尖。
温迎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她低头看了一眼地板,好像真的落下一些头发。
“姐姐先去休息吧。”徐鹤白说,“我来收拾就可以。”
温迎想和他客气一下,徐鹤白却伸出手,轻轻扳过她的肩膀。
他推着她走出房门,温迎不想挣扎,顺着这股力度,一直被推回自己的卧室里。
她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别过脑袋,徐鹤白正在看她,目光交汇,他弯了弯眸。
“晚安,姐姐。”他说着,指尖悬在房间灯的开关上。
“晚安,小白。”温迎就着这个姿势,朝被子里缩了缩。
在灯光暗下之前,她从混沌成浆糊的脑子里提取出一句:“明天不要给我做早餐了,虽然很好吃,但多睡会能长身体。”
随后便在一声轻笑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