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精疲力尽地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可喜可贺。
奎龄翘着二郎腿把雾阑输的这惨烈的模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几个来回。
毕竟刚刚在天上被逼到绝境的是他,这到了地上一下子转换位置,心里简直爽的飞起。
刚刚被揍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奎龄咂咂嘴,给出了他的评价:
“哎呀呀,看看我们高高在上的……雾阑大人怎么就变成了这副狼狈的样子呢,知道的说是辛辛苦苦打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撅着屁股跟百十个壮汉轮流‘打架’的呢。”
星沉:“……”
这狗仗人势的劲,怎么跟我一模一样?
雾阑重重地喘息着,从地上抬起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能喷溅出来。
他也就是起不来,但凡能起来,估计爬都要爬上前用牙齿把奎龄撕碎。
“死畜生,闭上你的,臭嘴。”
奎龄悠闲地晃着腿,得意洋洋,“牙尖嘴利,真不愧是鸟族的,关在笼子里正好。”
星沉那一个个泡泡的结界,就像一个小小的笼子一样,套到身上,就像是把人关进了单人监狱。
雾阑抬起酸涩的手臂,艰难地朝结界上打了几下,愤怒嘶吼了两声。
奎龄越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越高兴,转头乐滋滋问星沉:“星沉,咱们这院子建的还行,虽然地方不大,但胜在小巧精致,不过不会连一点茶点都没有吧?”
他进来到现在还没喝到一杯茶呢。
这是真打算喝着茶,吃点心看戏了,星沉白他一眼,“没有。”
奎龄一脸的不忍直视,连声调都抬高了。
“青魇到底让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到底能不能养得起你啊?你是打算跟他在这山上挖野菜吗?”
星沉:“……”
奎龄挥挥手:“行了,你要跟他挖野菜你就挖,挡不住你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
“但是他舍得你受罪,我可舍不得。”奎龄嫌弃的目光把院子扫了一遍,“等我回去列个清单,把这破院子给填满。”
星沉磨磨牙,下意识往窗边看了一眼,见玹落不在,松一口气。
“你这张嘴,迟早把你缝起来。”
奎龄不乐意了,“我疼你还疼错了是吗?”
“要你多事,我会没人疼吗?”
“就这么疼你的?”奎龄指指他手里的花,“都饿的啃花了,他知不知道你闹着不愿意辟谷就是为了有点口腹之欲的爱好,怎么,现在疼你疼的这点爱好也要让你断了?”
星沉:这位大哥,你没有吃的可不等于我没有吃的,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你是觉得你们万妖窟财大气粗钱花不完是吧?灵石堆到山洞都装不下了?行啊,来,都交给我,充公。”
“充公?行啊,”奎龄半点没犹豫,一口答应下来,“你跟我在一起,连整个万妖窟都是你的,我一毫一厘不留,全部充公。”
“滚滚滚,废话一箩筐。”
两人旁若无人地斗嘴,奎龄如愿以偿讨了几声骂,目光再次落到雾阑身上。
“现成的大腿不抱,没一点自知之明。你以为夜神大腿是谁想抱就抱的?也就是他脾气好,搁我就直接弄死你了,碍事。”
雾阑懒得再跟奎龄多费口舌,身上力气回来了一点,他一脸死灰看着星沉。
“是我技不如人,死在你手上,我认了。”
星沉笑吟吟地看着他,“这话说的,你不认了还能怎么滴?”
奎龄见缝插针,“能死在星沉手上,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雾阑缓缓闭上眼睛,“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星沉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踱步走到雾阑面前。
脚步声在雾阑面前停下,他瘫在地上顺着那双脚,慢慢抬头看向星沉的眼睛。
雾阑在这一刻清晰的认识到,瘫在地上仰望夜神,才是他该有的姿势。
当年他在奄奄一息之时,被主神玹落点化,不仅活了下来,还天智初开,修为猛地提升上来。
他被主神的身姿仪态折服,从心到身都是神往。
后来他开始陷在一种拙劣的模仿里,并且享受着因此得到的每一分每一毫的赞誉。
就像被鬼迷了心窍,越陷越深。
甚至到后来,他飘飘中竟然觉得玹落也不过如此,不过是比他多了万年修炼的时间。
把时间和机遇给自己,自己做的也不会比他差。
再后来,主神陨落,夜神发疯,所有的一切就像一辆疾驰的列车,推着他往前走,再也回不了头。
他一直以为那是属于他的机遇。
他抓住了,把机遇牢牢握在手里,没有让机会从指尖白白流走。
即使这些年卧薪尝胆,乖乖当一个听话的傀儡,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向神位伸出手的举动。
然后,在今天列车脱轨时巨大的轰隆声中,美丽的泡沫消散的这一瞬间,他再回头去看,才发现这些年弄错了很多东西。
原来没有谁推着他向前,也没有那辆虚拟的列车,一切的不受控,从当年被点化就已经开始了。
那一年,重新复苏的不只是他的生命,还有贪恋和欲望。
明明他才是最应该心怀感恩的那一个。
最后却执拗到满脑子都是成为玹落,代替玹落。
真是,好可笑啊。
雾阑看着星沉的眼睛,有些虚弱地扬起一个笑容。
“夜神,陨落过后还有知觉吗?这七百多年,你见到主神大人了吗?”
星沉静静垂眸看着他。
他从前一直把雾阑的一举一动当作笑话一般看待。
模仿谁不好,模仿他师尊是得多自不量力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笑话,最后却爬上了他拼命守护的主神位。
倒让笑话他的星沉变得可笑起来。
隔着七百多年的岁月,星沉在小世界中经历了一世又一世,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性。
回头再看曾经的那一切,抛开他对师尊的情感,那些想爬上主神位,或者想获得至高无上权利的神们,似乎也都无可厚非。
可是,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