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波动的死水突然翻涌成滔天的巨浪。
白雾散尽，仿佛从未出现。
“……陈弈，你还好吗？”
江维新站在昏暗的巷子口，看着被楼房阴影所笼罩的陈弈，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一阵风吹过，拂动陈弈的衣角。听到江维新的询问，陈弈抬起头看向站在光亮处的江维新，轻声笑了一下：“没事。”
江维新哑然，他可不觉得陈弈真没事，陈弈现在的状态很奇怪，连他身后昏暗的阴影都似乎在逐渐凝聚，变成更深的深渊。
江维新侧身让出路来，说话的声音都温柔许多：“你好像有点累，要不我们明天再来？你放心，我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不会耽误的。”
陈弈径直走出巷子，朝着玩具屋走去：“不用，速战速决。”
江维新伸手想再劝一下，他是真觉得陈弈现在的状态不像是去调查的，像是要直接给人送下去的。
但看着陈弈越走越远的背影，江维新十分纠结的挠了挠后脑勺，长叹一声还是跟了上去。
江维新刚到玩具屋门口，就发现关门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慌，连忙上去推门，却发现门是锁上的。
江维新立马急切的拍门，冲里面喊到：“陈弈，陈弈你冷静点，不管你看到什么都过去了，你不要乱来，他们就是故意的，陈弈，陈弈你开门！”
除了手被拍的生疼，门内没有一点动静，江维新急了，抬脚就踹，巨大的踹门声让不少其他店里的人走出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江维新倒是没想到那些人敢在附近动手，却连人群都不疏散，看来是吃定了能在雾里就把他们解决。
江维新皱眉，粗略的扫了一眼目击人群，怕把事闹大，只能急中生智突然骂到：“无良商家，你做的什么破东西！害得我侄子浑身起疹子，开门！”
见是产品纠纷，不少人回去了，但还有几个人站在门口想继续看看，其中一个离得近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对着江维新劝到：“老弟，文明社会，我们不要这么大气性嘛。”
江维新脸上仿佛余怒未消，但看到有人过来又只能忍住脾气解释道：“我知道，但是他装死不解决事，有这种黑心肝的吗？”
中年男人点点头，顺着江维新也骂了一句，但还是劝到：“这事的确干得不良心了，但是人老板这两天确实不在，你要不去我店里喝点水消消气，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江维新看了眼紧闭的店门，眼底闪过几分担忧，但在隔壁店老板眼里就是担心人跑了，于是上手虚虚搀着江维新的胳膊，将人带着朝自己店里走：“哎，别担心，店都还在这里，人还能跑了吗，再说你们私下解决不了，不还有警察吗，走走走，去我那喝点茶。”
江维新无奈只能祈祷陈弈别冲动，等他脱身再找个办法进去。
“哈……哈哈……咳咳……呃……”店长气息虚弱的趴在地上，捂着胸口不停的喘气，却抑制不住的咳嗽，但一咳嗽嘴角殷红的血迹就更加鲜艳。
“还不出来吗，行。”
陈弈一步步走向不断向后跪行的店长，手上拎着的棍子已经见红，神色肃冷，眼底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再次扬起棍子直接朝着店长的下巴抡过去。
“砰” 的一声闷响，店长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又立马捂住嘴趴在地上蜷缩着，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拧成一团，眼睛紧闭，发出痛苦的低吟。
就在陈弈又要继续动手时，一直沉默的付崇义出声阻止：“陈弈，停手。”
陈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怎么，你要抓我吗？”
付崇义一瞬出现在陈弈身边，伸手搭在陈弈扬起的棍子上，轻轻摇了摇头：“陈弈，你不能变成恶鬼。”
“……”
陈弈扬起了棍子，狠狠的砸去，甩到货架上砸碎整片玻璃，碎片四溅，玩偶掉落一地。
陈弈抬头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叔，我确实不能变成恶鬼，我是个人啊。”
付崇义紧皱眉头，总觉得陈弈的笑容和语气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有什么问题，沉默了一下点头解释：“我知道你恨，但你不能从人变成恶鬼，你和我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你拥有完整的人性。”
“如果你杀了人，这一切都会成为你罪恶的催化剂，你会完全成为一个披着活人皮的恶鬼，你甚至比灾厄都要……”
陈弈笑容不变，抬手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付崇义安静：“我知道，所以交给付叔了，我要他们所有信息。”
付崇义眉心狂跳，总觉得陈弈好像不对劲，但陈弈也听劝，还把人交给他审问，这一切都没问题，甚至是意料之外的顺利。
付崇义还想说什么，但陈弈已经转身走到了柜台后，坐在椅子上欣赏起展台里的人偶。
付崇义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躲在他身后的店长，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无名火：“如果你再不说秦佑他们的行动安排和位置，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付崇义勾起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容：“我劝他放过你，只是因为他不能杀人，但我是什么，你应该察觉到了，你猜我现在想不想杀了你？”
店长浑身一抖，恐惧的看着付崇义脚下浮现出的无数鬼影。
“……”
陈弈没有关注门口的动静，只是安静的看着玻璃罩内精致的人偶。
“如果你的记忆被人肆意窥探，还妄想吞噬占据，那你会怎么做？”
“我会揪出那些人的尾巴，让他们付出代价，但什么代价才合适，我却有些犹豫。”
“杀了他们吗？可他们有些本就已经死过一次，对死亡的恐惧弱一些，不太行。”
“那把他们重视的东西毁掉，会不会就扯平了？可是他们在意什么我也不清楚，那我不是还得等，太亏了，所以我要先找到一个作为回礼还回去。”
“他们都在意一个活人，那个活人创造了他们，给他们赋予自己的姓氏，让他们这群可悲的东西有了家和牵绊。”
“哈，你眨眼了，对的，我要找的就是秦素。她算是我唯一知道和你们都有关联的人……”
“陈弈，你别……”人偶转动了头颅，想要和陈弈谈谈，下一秒却突然飞了出去，等适应了这具人偶，爬起来抬头看向陈弈时，他已经起身微笑的盯着它。
陈弈从展台上凌乱的干花里抓到一颗没来得及缩回去的眼球。
手中握着这颗转动着的眼球，陈弈只是微笑的看着被他抡飞出去的人偶，玻璃碎了一地，人偶的一条腿也被摔断，只能撑着抬头和他对视。
“从始至终，你们就没打算放过我，那我为什么不能对秦素动手？”
陈弈一步步走向人偶：“你以为我找不到她吗？”
“黑的白的，人道鬼道，只要我能发动的，我都要找到她，如果不行，我也能自杀慢慢从一个小鬼，成长为能找到她的存在。”
“我不急的，她哪怕死了我都要把她的魂栽到柳树下，死了都不得安生。”
“住口！”人偶忍不住怒吼，撑起身体一点点坐起身，但是刚坐稳就被陈弈一脚踹翻。
陈弈扬起笑容，挑眉鼓励着：“继续，加油啊。”
听到陈弈的鼓励，人偶刚爬起一半就愣住了，抬头看着陈弈忍不住质问：“你为什么会……”
陈弈单膝蹲下，握住人偶的下颌，捏住关节让人偶张口，顺势把眼球塞到它嘴里堵住它的质问。
“秦佑不是看了我的记忆吗，让他告诉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