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弈忽然顿住。
他一旦在怪谈里死亡，现实也会死亡。这是他和头盔默认的规则。
他无论受多严重的伤都没事，只要能活着通关游戏，回到现实伤口处只会失去感知力一段时间，慢慢的也能恢复。
这也是头盔对陈弈的提醒，不能选择死亡。
可是在这个医院里，他已经死了五次了，这是否说明，他其实都不在怪谈里？
陈弈的脑海里忽然出现儿科崩成碎片消失的画面，秦佑也说过，儿科即将消失。
可一个怪谈场景不会忽然消失，这还是游戏里，一个存在智能中控和大量数据建模的现实游戏里。
虽然他们不一定只是数据。
但现实和游戏存在壁垒，怪谈里的人不可能让游戏崩溃。
陈弈抬头看向人来人往的大厅。
他应该是意识到的，他不在怪谈的真实世界里，他存在一个怪谈打造的怪谈里。
儿科的消失也证明了这一点，这也可能就是秦素的打算。
现实的秦素和陈弈一样，她通过某种手段来到了这个有她和秦佑的怪谈，或许是发现了怪谈里的某些东西，她对此厌恶并且要毁掉它。
所以从一开始，当秦素确定了陈弈有可能成为那个打破怪谈的人时，她就将整个儿科毁给陈弈看。
秦素不是没告诉陈弈信息，她是直接将所有展开演示给陈弈看。
陈弈沉默了良久，看向了手中的红色病历本。
秦素知道多少？
她又想通过他得到什么？
现实里秦素派秦颂去了结他，可却又在怪谈里不惜将整个儿科都完全毁掉，就为了告诉陈弈医院双重怪谈的信息。
陈弈微微眯起眼睛思考，他在住院部遇到的孙启、去食堂电梯里遇到的安怡和周雅琪都不是假的。
周清和付叔应该是在另一重怪谈里，他们是灾厄，进入这一重怪谈很可能直接让这一重崩掉。
于是孙启他们就跟着陈弈来到了这一重怪谈，但由于陈弈的死亡和记忆重置，他们只能融入医院，成为这里的病人。
但是前几次孙启还没有被毁容，安怡的脸也没有被溶解。
有人发现他们了。
陈弈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现在院长已经发现他了，并且是不死不休。
他已经没时间去找那些孩子了，那些只有他能看到的孩子，其实就是他的部分记忆。
至于他们是怎么出现的，恐怕只有拿回完整记忆才能知道，但院长应该是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陈弈迅速确定目标，朝着1号电梯就走了过去，电梯门外站着很多人，几乎全是医生，没有一个病人。
看来食堂被人砸场子的事已经人尽皆知。
陈弈本想去食堂找李金华拿病历本并解决安望的事，再去找食堂的那部分记忆，但现在看样子，他是都拿不到了。
陈弈扭头看向了通往急诊科的走廊。
急诊科，门诊大楼里最为重要的科室，也是整个医院的首要任务地点，几乎所有医生玩家都来自于急诊科。
很奇怪，但这种分布，更像是现实的游戏机制识别出了这一重怪谈，无法给其他玩家选定其他科室医生身份。
这也是陈弈判断出急诊科是摧毁医院关键的重要线索。
而且急诊科的病人全都被安排在六号住院楼。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陈弈扫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那些病人，他们都低着头默念着什么，似乎在祈祷又像是在诅咒。
陈弈收回视线，离开了电梯区域，顺着记忆找到了最开始的5号电梯，5号电梯通往的正是住院部，也是陈弈死亡后重新开始的地方。
陈弈按下电梯，却忽然发现原本写着5号电梯的显示屏，突然黑屏，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闪屏。
突然“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了。
陈弈看着依然闪屏的电梯，一时间有些犹豫，他没经历过这件事，而他刚得罪了院长，保不齐就是故意针对他的陷阱。
周遭忽然陷入一片死寂，陈弈转头看向大厅，大厅里依然人来人往，但是那些人的身影逐渐虚化，没有一点声音。
电梯门也迟迟没有关闭，似乎就是在等待陈弈。
轿厢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金属的光泽在微弱的绿色的应急灯光下显得诡异阴森。
地面平整得如同镜面一般，却映不出任何东西，只显出一片昏暗的光影。
忽然，有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陈弈垂落的手，低头一看，是半边身体爬出口袋的小雯。
小雯举起左手晃了晃，又指了指电梯，在示意陈弈进去。
陈弈的目光落到小雯举起的那只手上，人皮已经消失。
陈弈轻声询问：“为什么要进去？”
“他，不在……”小雯鬼气森森的语调响起，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小雯两只手朝上举着。
“我发誓……”
陈弈看着小雯举一反三的，用他在食堂教她发誓要举一只手的方式证明，忍不住笑了一下：“好，我进去看看。”
说完陈弈走进电梯。
在陈弈进入的下一秒，电梯门缓缓关上。
轿厢顶部的灯光在不停地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
操纵面板上的按钮全都是灰的，但在陈弈看过去的瞬间，亮起了6楼的按钮。
小雯趴在口袋边缘，也跟着陈弈的视线到处看，就像一个出门散步的小姑娘，对什么都好奇。
陈弈看着电梯门反光映照出的自己的身影，其实他也并不是因为小雯才进入的电梯，门诊大厅里的异化也开始了。
那些人身影在虚化，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消失，成了一片死寂。
这种情况他遇到过一次，那次也是燕春生第一次死亡的原因。
急诊科出现重症病人，所有医护齐齐出动，大厅里行人都如同刚刚一般虚化，世界的异化在那一刻初见端倪。
只是当时的陈弈还不知道那么多，并没有把这些联系起来。
而燕春生就是急诊科的重症病人，陈弈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燕春生在被注射麻醉剂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陈弈。
他对陈弈说了一句什么，却很快被那些医护淹没，陈弈压根没听到。
而后再见到燕春生，他已经成为急诊科的一名普通医生。
病人不可能成为医生，但医生可以放弃自己的身份变成病人，就和向淮元一样。
但燕春生第一次出现是以重症病人的身份，这只能说明，作为医生的燕春生找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那东西甚至已经威胁到急诊科。
于是燕春生成为了急诊科的重症病人，被强行收押。
而再见燕春生，他早就不记得成为重症病人被抓的记忆，这说明他已经死亡一次，消失了部分记忆。
死亡又重生的代价是记忆。
当记忆全部消散，再次醒来的到底又是谁？
无数错乱的记忆和死亡，这就是这一重怪谈的规则。
“叮——”
电梯到达楼层，但电梯门迟迟没有打开。
陈弈回过神有些警惕的握住小雯，他现在身上只有这一只算是厉鬼的攻击力，遇到厉害点的鬼怪，他怕是要再次死亡。
而从院长临消散的宣言来看，他不会让陈弈好过的。
食堂去不了，陈弈找到5号电梯，原本想再回住院部探查六楼，确定所谓的六号楼是否是住院部。
但现在，他都不确定这是几号电梯，又是哪儿的六楼。
完全的未知。
“滋滋——”
似乎是电压不稳，灯光闪烁，而与此同时，“叮”的一声，伴随着机器摩擦的声音，电梯门打开。
门外是一条干净明亮的走廊。
只是灯光闪烁的间隙，陈弈恍然又看到走廊变成一条黑色缠绕的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