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骁下意识站直了身体，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说话的声音也放柔了不少。
陈青竹玉雪无瑕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像是在看一个供人消遣的玩意儿一样看着他：
“你觉得呢？”
这上位者意味十足的样子，让裴骁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疑惑间，身后押解他进来的原慈航观坤道，如今的神尊亲兵百户，一脚踹在了他的膝弯上，呵斥道：
“跪下！神尊面前岂容你这罪人放肆！”
她们知道神尊的俗家身份后，可早就看靖南伯府那一干人不顺眼了。
“神尊？！”
裴骁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心神俱震，“你是渡厄神尊？！”
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无论是这处于最中心位置，外观格外不同的王帐，还是那亲兵百户长的称呼，都让他不得不信。
哪怕眼前的陈青竹依旧美若神女，裴骁心中也再存不下一丝柔情。
短暂的震惊后，涌上心头的便是滔天的怒火。
他想起了慈航观观主，以及渡厄神尊对他和靖南侯府的种种设计打压。
他抬起头来，双目泛红地死死盯着陈青竹，质问：
“小竹，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如此设计侯府，如此设计我？”
陈青竹见他这副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般的悲愤模样，忍不住哈地轻笑了一声。
“裴骁，你不会以为，我的报复应该只针对张氏吧？”
裴骁脸上的神情一滞。
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裴骁板着脸，眼中满是责备与愤恨，他冷声道：
“张氏的确跋扈恶毒了些，往日里是我识人不清，让你受了委屈。你怎么惩戒她都不为过，但万不该波及侯府百年基业与清名！”
陈青竹被他这番话逗得笑出声来。
轻灵欢愉又带着嘲笑的笑声，叫裴骁脸色黑如锅底。
“你笑什么？”
他咬牙道。
陈青竹道：
“当然是笑你天真愚蠢。”
“当年你强逼我为妾，毁了我出府的希望，又对我不闻不问，让我在后院受尽你的妻妾刁难折磨，在我被人冤枉时，你还想将我乱棍打死。”
“如此深仇大恨，你竟然觉得我会不报复你？”
裴骁皱眉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又胆大包天的怪物。
当年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奴婢，得到他的垂青那是她的荣幸。
谁规定男主人宠幸了丫鬟妾室就要一直宠幸。
她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如此记恨他，甚至不惜为此毁掉他和侯府。
简直是个疯子！
陈青竹看着他的神情，便能将他所想猜个七八分。
“怎么，觉得我当年不过是个奴婢，你们怎么对我都是天经地义？”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轻笑着道：
“那如今，风水轮流转，被比自己强大的人随手毁掉最在意的东西，永远无法翻身的感觉怎么样？”
裴骁被她这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透露出来的轻蔑傲慢刺激得不轻。
她毁了侯府百年基业，让他在大魏无处容身，被逼成为胡族降臣，受尽屈辱，如今竟然如此轻描淡写，丝毫没有愧疚与歉意！
“陈青竹，你这个贱人……”
他怒发冲冠，聚集起全身的力气狠狠朝着陈青竹撞去，想与她同归于尽。
然而，迎接他的是陈青竹当胸一脚。
哪怕控制了力道，也让裴骁直接被踹飞了一丈远。
裴骁只觉得胸口剧痛，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陈青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地上挣扎，冷声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事到如今还敢这样对本座说话！”
“贱人……我要杀了你！”
裴骁气喘如牛，爬起来要继续与她拼命，被陈青竹伸手一抓，掐住了脖子。
强烈的窒息感与疼痛让裴骁下意识剧烈地挣扎起来，他拼了命地想要掰开陈青竹的手，却无法撼动她一丝一毫。
他的挣扎反抗，仿佛蝼蚁对上巨人，毫无用处。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反抗。
陈青竹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他在自己手中挣扎求生的样子，在人快要断气之前，把他扔回了地上。
裴骁下意识大口喘息着，待稍微恢复了些，立刻充满仇恨地狠狠盯着陈青竹：
“你有种直接杀了我！”
陈青竹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将手帕像是脏东西一样扔在了裴骁身上。
“我要杀你早就杀了。”
她这话说得轻柔，让裴骁心中难以抑制地生出些许希望。
对啊，如果她想杀他，早就动手了。
对于妇人来说，只有心中还有爱，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恨……她没有杀他，或许是因为舍不得他死。
然而，陈青竹下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张氏尚且要做辛者库贱奴二十五年来赎罪，更何况是你。”
说完，她就对那帐中候命的百户长下令道：
“将裴骁丢进牢狱，每天酷刑伺候，三年内都不许让他死。”
前世，裴骁为了让张家嫡支消气，让她被酷刑折磨七天七夜，再当着张家来人的面被乱棍打死。
这些痛苦，她自然是要加倍还给裴骁的。
三年，大约是一个人能承受的极限了。
百户长立刻叫人把裴骁堵住嘴拖下去。
渡厄军大多不擅长刑讯，但原本的辽东军里审讯奸细的好手可不少。
要让人在不死的情况下无比痛苦，他们有的是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裴骁便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开始，他尚且恨不得对陈青竹扒皮抽筋，每日不停诅咒着她。
但每天一睁开眼，就是各种酷刑，并且没有尽头，任谁都会绝望。
五六天后，他便扛不住了，只求速死。
“求你们，让我死！杀了我！”
“告诉渡厄神尊，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她给我个痛快！”
他不顾尊严开始哀求，却没有任何人搭理，只能每天生活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