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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黄雀捕螳螂,无情帝王家

刘隗眼睁睁看着,戴渊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心里也不由得佩服起眼前的王悦。

他本心想把王悦引来也绑了,再用王悦引出王导王敦,这样才会谈个大价钱。

没想到,仅仅一个王悦就把他的几层布置撕了个粉碎。

好在,今天他准备的比较充分,要不然就真得让王悦从眼前带走三人了。

“王公子,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手段,连若思这样的人,都能被你找到把柄。也不得不让我亮一些底牌了。”

“哦?”

本来已经准备转身离开长干寺的王悦,又翻身回来,

“刘大人还有埋伏,就为了我们这三四个人,设下了几重埋伏?”

“没办法,谁让王公子这么聪明哪?连着破了我几道埋伏。”

“这么说来,刘大人又先走了一步。连东海王世子也拉拢过来了?”

王悦看着殿外的人影又动了起来,就猜了一句。

刘隗当即鼓掌道,

“不愧是王公子,这也能猜得到?”

随着掌声的落下,司马冲被几十人簇拥着走进来,说道,

“长豫兄,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这么说,世子是不甘心做东海王世子,还想着做琅琊王世子?甚至是将来的太子?”

“和长豫兄说话,就是痛快。只是长豫兄实在太过精明了,我也是放心不下。既然能把我等出来,长豫兄只怕就走不出这座长干寺了。”

王悦笑了笑,说道,

“世子殿下听,这长干寺的钟声响了。”

“那又怎样?”

“这里既然是寺庙,当然是和尚敲得钟。刘大人无缘无故把这寺中僧人驱散,僧人自然要找个能主事的人来讲理。”

王悦话音落处,司马绍又带着一百多僧人闯进来,把司马冲带来的手下围了起来。

司马绍自己一撩袍,进了殿中,站在王悦身前说道,

“阿冲,你是不是太急了一些?何况他们就真的可信?”

司马冲吃了一惊,往后连退了三步,

“这不可能啊?你的府邸,我都派人去监视着,你怎么可能从他们眼皮底下溜出来?还有这些僧人,早就被各家分去,当了住家的僧人,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他们都找回来?”

司马绍也笑了笑,说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每天都被你们惦记着,我也多少有了点心眼,既然阿裒可以在书房当长豫的替身,那为什么不能当我的替身哪?”

“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就在王家,等着长豫兄的信号,才领着这些僧人来收拾残局?”

“阿冲还是长进了不少,这么快就想通了。”

“不愧是兄长,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你甚至都没有调动自己的府兵,真是一点口实都不给我留。”

“哎,阿冲,这府兵是用来北伐的,怎么能来解决私人恩怨哪,你这个想法就很危险。”

“兄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所谓的僧人,只怕都不是僧人吧?”

“阿冲,话可不能乱说,冒认僧人可是罪过,最公正无私的刘大人还在这里,这刘大人要是在参我一本,那我在父王心中的形象,岂不是又低一分?”

司马绍说着,让这些僧人轮流进来,把度牒都给刘隗看了个遍。

“怎么样?刘大人,这和尚都是真和尚吧?他们出去云游,为了北伐大业募集钱财,不想却被刘大人鸠占鹊巢,还做起了绑架人的买卖。刘大人,这事情,你得解释解释吧?”

刘隗仔仔细细的看着每一份度牒,希望在字缝里看出些纰漏来,结果是越看越心惊——难道说,自己在长干寺布得局,早就被世子掌握了?

“殿下也看到了,这长干寺自从武帝年间重建以来,过去了三十多年,不管是这佛像还是殿堂都该重新粉饰一番,臣恰好又是崇佛之人,就领着人把这寺庙重新粉饰一下,难道这还是过错了?”

“刘大人既然有闲钱礼佛,何不用这些钱,来支持北伐大业哪?就连这寺中的僧侣都知道游方募款,建康城的百姓都卸了门环炼制铠甲,刘大人这片忠心,是不是用得不是地方?”

“殿下,臣崇佛礼佛,也是祈求佛祖,保佑江南风调雨顺,百姓生活富足,从未有私人之请。”

“至于殿下所说的北伐大业,臣也是刚刚才在殿下口中的得知,臣如何去提前准备?殿下难道要用诛心来治臣的罪不可?”

司马绍点了点头,指着王悦四人,继续问道,

“那刘大人来解释解释,为什么要将他们三人绑在寺中,还要将长豫也留在这里?刘大人莫非是上山当起了土匪?”

“殿下这就又冤枉臣了,臣这修葺寺庙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请寺庙里的竺法潜大师来给些意见,怕那些地方做错了,唐突了佛祖,反成了坏事。这怎么能说是绑哪?”

“你倒是会说,那他们两个小孩子哪?”

“殿下,庾翼和王羲之的书法写得极为传神,臣请他们来给寺庙里写一些字,这不算是罪过吧?”

“哼哼,难道刘大人忘了,他们三人还长着嘴吗?你们说,是这么回事嘛?”

三人齐刷刷的点了点头,认下了刘隗的说法,反累得司马绍不好在借题发挥,只能狠狠的瞪了三人几眼。

“殿下,既然臣没有什么罪过,也就不耽误殿下兄弟叙旧,回府办理公务了,告辞。”

刘隗竟然领着刘佣、王袖先开溜了,独独把司马冲这一伙人留下。

刘佣还追上去询问,

“伯父,咱就这样走了?咱不是还有一道埋伏嘛?”

“住嘴,难道你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咱们的死士都亮出来?刚才竺法潜三人为什么替我说谎,还不是有咱们的死士埋伏着,他们不敢把咱们逼急了?”

“伯父,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把两个殿下一勺烩了,这样咱们郑家的地位不就更稳了?”

“糊涂,你以为我不想啊?世子为什么要给我看度牒,就是告诉我,长干寺里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现在咱们要是还不走,马上就会有丹阳郡的衙役来抓咱们了。”

“抓咱们?抓咱们什么?伯父刚才不是说咱们是修葺寺庙嘛?”

“那些带着强弓硬弩的死士怎么讲?一旦被发现了,你猜郑妃和王爷会不会来保我们?还是会和汉中李家一样,让他们永远闭嘴?”

“伯父,你是说屠了汉中李家全家的是……”

“是什么是,你们俩从今天起,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长干寺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刘隗的突然撤走,把来帮忙的司马冲架到了火上。

看着被缴械了府兵,司马绍问道,

“怎么?你也是带兵来修庙?”

“兄长,这些场面话,你我兄弟就不必说了吧,我就是能找出一万个理由,也要兄长信才行。”

“可是,你这不找理由的话,兄长岂不是很难做?”

“兄长既然能提前把这么多僧人的度牒准备好,看来是想网一条大鱼,又何必和我这小虾米过不去哪?”

“怎么?你就打算说这么两句,就让我把你放了?”

“兄长,哪怕我今天赌咒发誓,押上列祖列宗的名声,兄长就真的信,小弟以后不会和兄长争储君之位?”

“哦?那依照你的意思哪?”

“自然是小弟从兄长这里领了差事,替兄长去敲诈……额,不对,是向江南大小寺庙募集银两。”

“这么说,你还是不肯放弃储君之争?”

“兄长,你怎么反倒糊涂了,这是小弟想不想放弃的嘛?这是小弟能做得了主的嘛?兄长背后的支持者都能把父王也废了,何况是小弟。”

“那你还……”

“兄长,你也得为小弟们考虑考虑,你说宣城公就不知道没有胜算嘛?他又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还不是没有办法,我们既然生在这个环境,活着的意义就是和你争斗,一旦我们放弃了争斗,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那样的话,我们会很快的死掉。”

“真是这样的嘛?长豫?”

司马绍回头问身后的王悦,王悦点了点头,司马绍沉默了片刻,总算下定决心,说道,

“这样吧,既然你的人来了长干寺,就留在长干寺给做些杂务吧,省得在外面再给你惹出事端来。”

“多谢兄长理解,那小弟就回府温习功课了,今天跑出来两趟,先生知道了,可是要打板子的。”

司马冲带着朱嵩和顾球也赶紧离开长干寺,带来的几十个府兵,永远的留在了长干寺看门。

朱嵩边走边问,

“殿下,绍世子真的就放咱们走了?”

“他不放也不行,不放不就中了郑家的计策,不就是鹬蚌相争,郑家得利了嘛?他还要留着咱们来对付郑家哪,快走。”

“殿下,既然绍世子真心放咱们,何必走这么急?老臣这都喘不上气来了。”

“朱大人,你就是太实在。你也不想想竺法潜三人为什么帮着刘隗说谎,还不是不想和他们鱼死网破?刘隗今天能走脱,还不是因为他暗中埋伏死士?我们如果走得慢了一点,刘隗埋伏的死士接到了命令,我们还能活吗?”

“他们真的敢动手?”

“之前是不敢,咱们握着他们的把柄,但现在寺里正好有个替他们背锅的。你说他们敢不敢?你真以为我那个兄长这么好心?他就是想让我被射成刺猬,这样他好派兵直接剿了郑家那些亲戚。”

“啊?殿下,那咱们不会就死在寺里吧?”

“我提前做了点准备,咱们不走正门出去,从左边的院墙爬出去,我让人提前在那地方开了个狗洞,墙外面就是建康城的集市,人那么多,他们不敢胡来的。”

司马冲边走边把外套脱下来丢在地上,还从怀里掏出一顶僧帽带上,反手又给了身后二人,一人一顶。

“殿下,这是?”

“哎呀,朱大人,你未免也太实在了,咱们就穿这个,不是活靶子嘛?带上一顶僧帽,下面这么多的僧人,他们分得出来?等他们分出来,咱们早就跑了。”

“可是,殿下怎么知道绍世子带了这么多的僧人来?”

“额~朱大人,该你知道的你知道,不该你的知道,你也要知道?”

“不敢,臣知错。”

“行了,赶快走吧。”

司马冲带了僧帽,摸到院墙边上,熟练的扒开墙边的柴草,赫然露出一个洞来,

司马冲率先就钻了出去,逃出了长干寺。

现在为难的倒成了殿中的司马绍等人了。

司马绍等了半天,没听到羽箭声,知道司马冲想到了悄悄溜出去的办法,说道,

“这下麻烦了,阿冲也跑掉了。”

“殿下也知道了?”

“当然,你们几个都帮刘隗圆那么扯淡的谎话了,我还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殿下,你不该来的,你应该让宣城公来的。”

“我不放心哪,主要是我还想试试。长豫,现在怎么办?走出去给人家当活靶子嘛?”

“怎么会?”

王悦走过司马绍身边,走到大殿的左侧,拍了拍顶梁的柱子,一声机关响过,一扇暗红色门漏了出来。

王悦走到暗红门前面,轻轻的敲了敲门,说道,

“请郑妃带臣等出寺。”

声音落下,门从里面打开,郑阿春在众人的注视下出现在佛殿中。

郑阿春看了看身旁的王悦,问道,

“你什么时候猜到,我在这里的?”

“刘大人走以后。”

“不错,刘隗走得太刻意了,露出了破绽,可你怎么能找到是这个柱子的?”

“臣刚才说过,竺法潜在此修行,这个大殿原本的样子,他很清楚,自然也知道哪里有所改动。”

郑阿春点了点头,走到了司马绍身边,问道,

“阿绍,这都是你父王给你的考验,你此去北伐一路艰险,是要多长些心眼,你不会怪你父王和母妃吧?”

“既然是母妃和父王对儿臣的考验,那儿臣自当勉励,只是儿臣想不通,有拿死士来考验的嘛?”

“阿绍,你不觉得有些事情,你做得有些过分嘛?你心中可还有你父王?这算是小小惩戒。”

“儿臣明白。”

郑妃挥了挥手,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霾散去,这才陪同郑阿春出了长干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