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稍显怪异,但容貌都很出众的人并肩走在地下地铁站台边上,不紧不慢的行进速度在赶车的人流中宛若一股清流。
主打一个挡路且不自知。
不过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往上层的楼梯,倒也没当上太久的拦路石。
因为这时上下走动的人并不多,每抬步往上走一阶时,脚步声都会在略显空荡的楼道内清脆地回响。
宿傩脚步不停,却忽然开口问了一句:“感觉到了吗?”
神宿眸子往右下角稍稍偏了一下,视线中,那边有五六个小孩子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打闹,你推我搡。
而他们的身后,一只不可名状的扭曲之物绽放着七八根长满肉刺脓包的猩红色触手,以缓慢的速度逐渐卷向他们这几个对危险毫无察觉的孩童。
宿傩脚步不停,甚至没往那边看一眼,只是调笑般说道:“你想救吗?”
他斜了表情毫无波动的神宿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勾动了一下,心情莫名很好地继续说道:“这整个地铁站都充斥着相当多这些杂鱼的气息,估计这里就是羂索那老家伙拼死一搏的地方了,我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当然,我并不在乎这个……,”宿傩提起羂索时表情有点厌烦的讥讽,似乎不太想提起那个害他陪五条悟翻遍东京找了许久的死变态。
“我只是想告诉你,咒灵是杀不完的,有些人是救不了的,总有人会死,就算我和你救了这里的五个笨小孩,另一处也会有人死,喏,比如那边那几对男女……所以,为什么要加班,这么努力工作?”
“还不如每天按时下班回家陪我,”宿傩懒散地叹了口气,“我想抱着你睡觉。”
神宿:“……”
“再问你一次,要不要救?”宿傩双手揣在兜里,只顾往前走。
神宿脚步顿了一下,又立马跟上他的步伐。
“与我无关。”
宿傩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却没多说什么。
“那就走吧。”
神宿伸手牵起他的手,另一只手指尖微动,一个晃眼间,两人高大的身影忽地消失不见了。
“咦~那边那两个大哥哥……怎么突然不见了啊?”
那几个打闹的小孩子中,忽然有一个平头男孩跳起来大喊了一声,伸手指向之前神宿和宿傩站着的位置。
“哪里有人了?!这么大年纪了还看花眼,羞不羞啊你!”
“羞羞,羞羞!”
“我才没有看错!就是,啪!一下就不见了!”男孩恼羞成怒地辩驳了几句,忽然注意力又被一只蹲在旁边石阶底下的一只皮毛雪白的兔子吸引了去。
“哇哦!这里怎么会有一只这么漂亮的兔子,是不是谁不小心丢下了?”他示意小伙伴们去看,几秒钟后他身边也响起几道惊呼。
“它的毛毛好白啊!感觉和我妈妈化妆之后差不多了!”
“嗯嗯!和我姐姐的也差不多的说。”
几个小孩哒哒地凑过去,围着兔子蹲成一圈,一个个又兴奋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着小兔子的耳朵和皮毛。
小兔子也出乎意料的乖巧,任由人摸着,一双亮晶晶的红眼睛眨巴眨巴的,甚至翻起了白肚皮。
“好可爱啊!我们能不能把它带回家养起来?”
“不可以!它长得这么漂亮,肯定被别人养得很好,说不定它的主人也在找它呢,我们不能占为己有啦!”
“也是……带它去找警察叔叔吧。”
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又依依不舍地呼噜了好几遍兔子的毛毛,这才抱起它往地铁警务处一拥而去。
而之前在他们身后的那个不可名状之物,却在原始本能的恐惧和微弱的战栗之中,被地面上一道漆黑的口子完全吞没进去,消失不见,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地铁站内各处,之前那几对光天化日之下么么哒的男男女女身前晃过了一只非常引人瞩目的纯白色狼犬,狼犬脑门上还顶着一个红色的倒三角图案,倒是显得有些威风凛凛的。
它优雅地来回徘徊了两圈,最终在空地上坐了下来,高昂着脑袋盯着那些小情侣——背后瑟瑟发抖的咒灵们。
这时候就有人要问了,一只特级和几只杂鱼打架几几开?
大概三七开吧,旺财喊三声,杂鱼碎成七块(bushi)。
在白色的漂亮狗狗吸引注意力之时,一道凌厉的黑影在一次呼吸之间穿过了数个地点,最后滑铲一般停在白狼犬旁边。
那是一只纯黑色的狼犬,和身边那只截然相反,甚至连脑门上顶着的三角形也是相反的。
白狼犬是倒三角,而黑狼犬是正三角。
“谁家的狗狗,这么漂亮,遛狗不牵绳,是担心卖相不够好不会被偷走吗?”
“这是什么品种啊,真的好好看!想养……”
黑狼犬——也就是缩小版的小黑,抬起爪子优雅地舔舐了一下,用吻尖拱了拱小白的脑袋。
小白用尾巴抽了它一个大嘴巴子,轻巧地往旁边跑开了。
小黑跟着小白,迅捷地钻进了隐没在建筑物下的阴影角落中。
“好奇怪啊……钻到那里面去干嘛?”
“当然是做一点咳咳的事啊,要不我们……”
“滚泥马的!没领证前你敢动我,我现场传授你一本名为葵花宝典的神功!”
“葵花宝典,这是什么?很厉害的样子……”
“那当然!在拆那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阉人神技,换而言之,老娘剪了你啊!”
……
今天,地铁警务处真是一反寻常的忙碌。
他们先是莫名其妙接收了五个小孩送过来的白兔子,开始了荒谬的为兔寻主记。
然后,他们又接收了一个清澈大学生盘在手上送过来的一条黑漆漆的小蛇,开始了荒谬的为蛇寻主记第二弹。
再然后,他们又双接收了好几十只兔子,开始了更加荒谬的为兔寻主记第不知道多少弹。
最后,最荒谬的就是,他们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不说,这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地铁站里的动物们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于是乎,今天地铁警务处的公告被换成了一个能够表达他们心情的标点符号:?
…………
在地铁站广播开始循环播放“丢失兔、蛇类动物的乘客麻烦请到警务处来一趟”时,某处阴暗又漆黑的角落里——
这里是一条已经废弃的地铁隧道,两侧的隧道口都立有警示牌,拉着黄条,几乎没人会晃悠到这边来。
除了一些负责轨道维护的工人,在地铁停运后会来这边进行例行检查。
现在,这里却有一个穿着袈裟的斜刘海丸子头怪人走动,十分优雅地撩开了黄线,身影隐入废弃隧道的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黑暗中传来一道压抑的、暴躁非常的声音:“夏油杰!我们接下来就是要在这个地铁站里制造慌乱,吸引五条悟过来,是吧?”
一道若有若无的轻笑声流转在阴影里:“是的呢~只需要把他引过来就好哦……害↘~漏瑚,我知道你很怕他啦~我不会让你跟我一起打他的啦!”
黑暗中冒出一阵类似开水壶蒸汽大爆发的声音:“放屁!谁说我怕他!我怕他?我……我……反正要不是你和花御天天拉着我跑路,我早把他鲨了!”
那笑声更轻佻了:“哟~那漏瑚大人可真是好手段啊!不知道这次能变成几个火山头呢?”
开水壶似乎烧得更开了,发出了噗噗的喷气声:“老子特么跟你爆了!夏油杰!咱们一起鲨了五条悟那个鬼东西!”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花御抬了抬那只可以动的手:“漏瑚……”
漏瑚坚定地说道:“没事,听我的!我们三个能打不过他,再加上一个人类特级术师总能杀他了吧!这次我要把他烤成人干!”
花御、陀艮:……这话你自己信吗,我的朋友。
羂索听得嘴角忍不住抽动,最后只是开口赞赏了一下它的勇气,吐槽什么的全都留在了心底。
“行吧,今晚我们就展开行动,只要没了五条悟,咒术师那一边将毫无希望!”羂索义正言辞地说着,完全没提另外那两个计划之外的变数应该如何应对。
令人感到窒息的是——特级咒灵三巨头竟然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一个比一个有冲劲,似乎还恨不得立马就开始这在时间上提前了许多的涉谷事变。
此时,一辆亮着灯的地铁忽然从外面启用着的隧道轰隆隆开了过去,车灯的光芒倾泻进废弃隧道里,映照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起的咒灵。
它们扭曲地在整个隧道里蠕动,像一条充塞在管子里的巨大蛆虫,就等着某个时间点倾巢而出。
可惜……他把真人的术式提取后,直到现在都没有时间进行改造人的实验,不然这里能造的麻烦可更多……羂索在心底想着,又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这些日子躲避五条悟和宿傩的追杀就已经够麻烦的了,他连那些本来打算用来开死灭回游的古代泳者都没保住,人体实验什么的——还是等他杀了五条悟,再占据五条悟的身体之后再说吧。
羂索轻笑着哼起了小调,当即被漏瑚骂了一句五音不全。
“你懂什么,这叫情绪凸现。”
…………
至于另一边,嗯,没错,正是紧急前往禅院家族寻找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的小朋友那边。
鵺带着他们一路破风,几乎在十来分钟之内就赶到了禅院府邸。
虎杖抱着鵺的脑袋,想让它一路飞进府邸里面去找人,不出所料地被成熟稳重的惠一脚飞出一边。
“鵺,在对面那条没人的小巷放我们下去,不能大张旗鼓打草惊蛇。”
虎杖表示不理解:“喂,我的朋友,你的小老虎现在已经是特级术师了,再加上鵺这只特级式神,这么谨慎的咩?”
惠:“……嗷,我忘了。抱歉,习惯了。”
海胆头的漂亮少年无语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忽然又叮嘱一句:“但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禅院家族并不是一个小家族,一级术师不少。另外,他们还有家族武装队,虽然不强,但人很多。”
鵺最后还是收起翅膀停在了巷子里。
惠纵身跃下鹰背,刚打算联系熊猫他们,一直很背景板的顺平忽然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说了一句“我已经联系熊猫和狗卷学长他们了”。
钉崎在把她坐在鵺背上时拔了一路的毛通通插回鵺的背上,另一只手冲着顺平比出大拇哥:“贝贝,你是这个!”
顺平撇开脸,尴尬地挠了挠头。
钉崎插完羽毛后,拍了拍双手手心,调侃似地cue了惠一嘴:“听说你们禅院家的人都不怎么把女人当人看,这不是真的吧?”
惠啧了一声:“我姓伏黑,不算禅院家的人……我在禅院家呆的时间不长,家主直毘人因为我继承了十影术法的原因,对我还算关照,没让我看到多少龌龊的东西,但是——”
“无论怎样,这里的氛围也让人生厌,”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笼,没有天分飞起来,这里便是永远只能陷进去的泥潭。”
“没有人会来把你拉起来,他们只会把别的地方的泥铲过来摁在你的头顶上。”
钉崎默默抱紧了自己,露出一个胆寒的小表情:“呵~艾~嘿~,幸好我不是御三家出身,跟着奶奶还算幸福捏。”
“我倒没经历过,说不上什么不幸,不过真希学姐应该深有体会。”
惠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毕竟禅院家一向认为非咒术师即非人。”
“而没有术式的真希学姐在他们眼里就相当于一团人形的,会和他们抢空气的垃圾。”
钉崎慢慢收起了搞怪的表情,阴沉着脸色撇了撇嘴,嗤了一声:“怎么哪里都有那么多狗屎……”
顺平看了看几个小伙伴的脸色,明智地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下一秒,想开口说话的惠就被虎杖没轻没重地顶了一下肩膀,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惠瞪了虎杖一眼,刚要开口国骂,在看见虎杖大大咧咧的笑脸之后又默默憋了回去。
“害!我们就来这找两个人嘛,找到就带人离开,又不是来这住几天,关心他的氛围好不好干什么。”虎杖露出一口大白牙,“反正再不好也就能恶心他们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