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能够了解时淮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看着投影中连站立都艰难的山本武,沢田纲吉怎么都笑不出来。
时雨苍燕流也是被斯库瓦罗击败的流派之一,这件事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此刻,山本武正喘着粗气躺在凸起的废墟上,周围是逐渐上涨的水流。
斯库瓦罗站在高处,对着狼狈的人嘲讽:“怎么,这就不行了?”
“之前打败的那个家伙好歹用出了时雨苍燕流的八式,再加把劲啊小子!”
山本武缓了缓,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免得被盐水浸泡伤口。
“你口中的时雨苍燕流和我听说的不一样啊。”他倔强地抬起头,摆出熟悉的姿态,“时雨苍燕流,是完美无缺、最强无敌的流派!”
不管是他的老爸还是时淮,都自然而然的用这两个词来形容时雨苍燕流,仿佛这两个词就是为它而生。
他们说最强,那时雨苍燕流就是最强。
问题不在流派上,那就是在他自己身上。
他要怎样才能战胜斯库瓦罗?
看到山本武还是打算用时雨苍燕流与自己对决,斯库瓦罗被逗笑了:“你还想天真到什么时候?”
守着失败的流派就算了,还自始至终都只用刀背砍人,他好不容易露出的几个破绽都被山本武那天真的操作给错过了。
山本武的思维很跳脱,如果放弃所谓的流派,或许还会有与他周旋的可能。
因为即使斯库瓦罗在剑道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也不可能在短时间破解那些毫无章法的剑招。
“当年那个使用时雨苍燕流的家伙也像你一样,可惜在用出第八式「秋雨」之后就被我彻底击溃。”
听到这话的山本武有些愣神,随后又像是忽然领悟了什么一样重新扬起自信的笑容。
宛如猎豹一般低伏着身体,右手握住时雨金时,做出拔剑的姿态。
“时雨苍燕流攻式第八式——”
见到熟悉的招式,斯库瓦罗失望地砸了下嘴:“来吧,给你一个机会,用出「秋雨」。”
他自高处俯冲而下,剑气带动衣角,在身后刮起一阵狂风。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被自己击溃的东洋剑士,打算用同样的方式击溃山本武。
只是为何,眼前的小子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时雨苍燕流无法击败他,这小子难道听不懂他刚刚说的话吗?
记忆中似秋雨般细密的剑气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如骤雨般猛烈的冲击。
斯库瓦罗一时不察,被山本武的刀背劈中胸口,朝后飞了出去。
山本武甩了甩剑上的水滴:“「筱突雨」。”
短暂的安静过后,斯库瓦罗哗啦一声自水中跳出。
“有意思,刚刚那是什么流派?”
看那满眼兴奋模样,斯库瓦罗仿佛不在意自己被劈中,反而对新奇的招数更感兴趣。
山本武将变回原形的时雨金时搭在肩上:“不,那就是时雨苍燕流。”
“那是我老爸自创的第八式——「筱突雨」。”
他还记得自己说第八式用起来格外顺手时山本刚的神情,那是一种带着害羞与怀念的神情。
‘「筱突雨」是时雨苍燕流中最后形成的一式,是在使用者迫切想要支援友人的路上诞生的。’
‘那时刚好遇上台风,雨就像削尖的竹子一样刺在身上……’
山本刚解释时的神情太过投入,仿佛亲眼见证了这一式的诞生。
现在想来,这第八式恐怕就是山本刚自己所创造的招式。
难怪他对山本武忽然提出学习剑道时一点都不意外,恐怕在山本武表明第八式用的很顺手时他就明白了一件事。
山本武在为友人而战。
有过类似经历的山本刚自然不需要多问,倒不如说,儿子有自己当年的风范,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阻止?
“哦?”斯库瓦罗饶有兴趣地沉吟一声,“你还有什么新招式。”
“哈哈哈哈哈,很遗憾,前面的七式跟你见过的应该是一样的。”山本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原本在场外生出一点希望的沢田纲吉顿时扶额:“山本怎么就这么实诚地说出来了?”
“这家伙还真是天真的表里如一。”迪诺也抽着嘴角。
虽然说不说差别不大,但不说好歹能让斯库瓦罗有所顾忌,不会贸然出手。
现在斯库瓦罗应该已经对「筱突雨」有所防备,再想出其不意就难了。
山本武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并没有再使用时雨苍燕流八式中的任何一式。
他双手紧握剑柄,摆出了所有人都熟悉的姿势。
“那又是什么鬼?”斯库瓦罗挑眉,“你以为是在打棒球吗?”
“没办法,我最擅长的除了棒球就没别的了。”
山本武维持着挥舞球棒的准备动作,气势陡然一变:“时雨苍燕流第九式!”
不似沢田纲吉满眼担忧,时淮在听到山本武的低喝声后忽然提起精神,好像对山本武那不伦不类的握剑姿势很感兴趣。
同样感兴趣地还有斯库瓦罗,他挥动手中的剑,宛如扑食猎物的鲨鱼,缠绕的剑气化作尖牙,要把对手撕成碎片。
山本武故技重施带起一道水幕,侧身朝一边闪去。
只是闪开的同时,山本武的身影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斯库瓦罗身后。
如果不是斯库瓦罗留了个心眼,余光注意着身后,恐怕很难发现忽然出现的山本武。
只是即使发现,向前挥出的剑也很难一时收回守住后方。
“倒是我小瞧你了。”斯库瓦罗嘴角慢慢上扬,“我的剑可是无死角的。”
原本替换掉左手的剑形义肢体现出远超常人的机动性,剑身以手腕为轴向后反转,利刃同肘击一起刺入山本武胸口。
“山本!”
沢田纲吉不由地大喊出声,在他眼底,一抹橙红一闪而过,让一旁的里包恩心下诧异。
只是那抹橙红来去匆匆,沢田纲吉终究没能自己点燃火焰,只能握紧拳头。
“冷静点。”里包恩拍了拍他的头顶,“仔细看。”
沢田纲吉稳住呼吸,绷着脸继续看向投影,只见被剑刺中的山本武化作一滩水汇入斯库瓦罗脚下。
原来山本武在躲避的同时,也在斯库瓦罗的背后挑起一道水幕,水中倒映的身影迷惑了斯库瓦罗的视线。
“「映照雨」。”
噗通——
而真正的山本武则独立于先后立起的两道水幕之外,给予斯库瓦罗最后一击。
水流带走了时雨金时身上的所有尘埃,将其洗得亮如明镜,完整的雨属性彭格列指环清晰的映照其中。
他那不伦不类的招式,终被时雨金时所承认,成为了时雨苍燕流新的一式——「映照雨」。
时雨苍燕流就是如此,只能观看一次的继承方式,无数代更迭的流派分支。
以完美无缺、最强无敌自称,吸引无数敌人前来挑战,将自己逼上绝路的灭亡之剑。
是同时淮那混乱诡谲的剑术一样的,从死亡中爬出来的剑。
山本武踉跄着,以剑为拐稳住身形,将指环上刻有水滴的那一面对准摄像头。
“这下怎么样,我做到你想要的样子了吗?”
少年被盐水浸泡的伤口微微泛白,疼痛致使他无法稳住颤抖的手,指环也因颤抖而在幕布上模糊不清。
许久之后,摄像头处传来了咔哒一声。
“勉勉强强。”
时淮关掉语音,将遥控器扔回给切尔贝罗五号。
他没去看站直身子,仿佛忽然恢复立起半笑得阳光灿烂的少年,而是低头看向从刚刚开始就不停散发着低气压的xANxUS。
“斯库瓦罗……”
如果不是他五感敏锐,也许会忽略那那一声低喃。
“不用茫然,他是你最忠诚的同伴。”
“茫然?同伴?”xANxUS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谁会在乎那种垃圾!”
xANxAUS氤氲着愤怒的双眼瞪向时淮,却被那平静无波的金瞳定住。
“愤怒和悲伤,现在能分清了吗?”
仿佛例行询问的话从时淮口中吐出,最后变成了一句肯定的陈述。
“你分得清。”
如火球般炽热的橙色火焰暗淡了一瞬,在时淮那双独特的眼睛下无所遁形。
xANxUS将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像是要将时淮的脸皮撕开:“那你又分得清什么!”
“可笑的爱?还是恨?你分得清吗!”
夹杂着愤怒的嘶吼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即便有哥拉·莫斯卡,也无法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尤其是站在边缘位置的迪诺,他看到时淮仿佛被刺痛般移开视线,脸上无喜无悲。
“我分得清。”
“呵……”
xANxUS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迪诺出声打断:“不去救你的部下吗,xANxUS?”
投影中,已经淹没两层的教学楼中忽然被投放出数只鲨鱼。
他们闻着血腥味,围绕在山本武附近的水域。
而失去行动力的斯库瓦罗正被山本武扛在肩上。
山本武本身就已失血过多,扛着一个人连路都走不稳,更别说带着斯库瓦罗出去。
斯库瓦罗似乎也被山本武的举动所激怒:“放开我,不要侮辱我身为剑士的荣誉。”
他一把将山本武推至高处,自己则是背对着即将没过脚腕的水面。
“你的剑术天赋不错。”他忽然露出笑容,傲慢且张狂,“接下来只要舍去多余的天真了。”
说完,斯库瓦罗脱力向后倒去,原本环绕在两人周围的鲨鱼全部扑向斯库瓦罗掉落的地方,切尔贝罗机关趁机将呆滞的山本武带离战场。
xANxUS内心的愤怒无处宣泄,掌心对着填满水的教学楼燃起火焰,似乎想把斯库瓦罗和那群鲨鱼一起轰成渣。
这时,时淮轻飘飘地从哥拉·莫斯卡的手臂上跳下来,静静地伫立在xANxUS面前。
因为身高原因,他的眉心距离火焰不过两指宽的距离,只要xANxUS放开对火焰的约束,就能轻松轰掉他的脑袋。
xANxUS额间青筋跳动,最后将火焰甩向高空。
“反正那个垃圾也被啃干净了。”
xANxUS冷哼一声,耐着最后一点性子看向角落里的切尔贝罗机关。
四号后退一步:“下一场战斗的是雾。”
得到信息的xANxUS没做停留,冷哼一声后甩袖离去,倒是玛蒙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时淮一眼:“我很期待。”
没了哥拉·莫斯卡当座椅,沢田纲吉忽然觉得眼前的时淮有些瘦小,回想起xANxUS暴怒时质问的话,沢田纲吉不由得有些担心。
“你还好吗?”
时淮闻言身形微顿,他回过头笑了笑:“我没事。”
“有事的是他。”
顺着时淮手指的方向,大家的注意全部落到了被切尔贝罗五号抬出来的山本武身上。
幕布上看不清楚的伤口在现实中显得愈发狰狞,斯库瓦罗的举动似乎为少年本就漆黑的眼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沢田纲吉眉头紧皱,眼中流露出痛苦。
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为了保护同伴才选择战斗的。
山本武闭上双眼,故作轻松的呼出一口气。
“打得真爽快!”
“真可惜,本来还想让他把那句话收回去呢。”
“下次再有这样的比赛一定要叫我啊,阿纲。”
知道山本武这是在减轻他的负罪感,沢田纲吉只能强打起精神笑笑:“这样的比赛还是不要再有了吧。”
“一定要叫我,阿纲。”
洋溢着笑意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沢田纲吉抬头,映入眼帘的双眸清澈而镇定,似乎从未有什么能影响他的心静。
“好。”鬼使神差地,沢田纲吉应了一声。
在众人庆幸的同时,唯有迪诺默默注视着时淮。
他看到时淮朝教学楼的方向无声地说着什么,然后一步一步地离开。
那步伐说不上快,只是很轻。
像一缕亡魂,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分得清……吗?”
视野的尽头,亡魂似乎听到了他微不可察的低喃,缓缓回过头。
嘘。
他将食指立于唇前。
别吵,小马驹。
迪诺的双眼忽然瞪大,像是被吓到一般猛退一步。
他他他,他还记得?!
那个时候不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吗!
迪诺的表情似乎取悦了时淮,让他离开的步伐变得轻快了些许。
他当然记得,酒后断片在他这里是不成立的。
那个不愿意继承家族,擅自把他当成醉酒的底层喽啰,朝他嗒吧嗒吧吐苦水的废柴小马驹。
不要对他露出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了,他可不想再听一次苦水。
安顿好山本武沢田纲吉忽然反应过来:“欸?时淮呢?”
迪诺呆呆地指着时淮消失的方向:“走了。”
“迪诺……”沢田纲吉神情复杂,“你在想什么呢?”
他不想往哪方面脑补,但迪诺痴痴傻傻的模样总让他想起三浦春,那个同样会对着她露出这种表情的女孩儿。
回过神来的迪诺发现师弟看自己的眼神一言难尽,连忙摆手道:“至少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沢田纲吉不信,迪诺顿时欲哭无泪。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沢田纲吉:“那是哪样?”
迪诺:“就是普通的……崇拜?”
纲:“……你在问我?”
迪诺烦躁地抓着头发:“反正就是类似于敬仰那样的啦!”
“是么?”沢田纲吉若有所思地看着迪诺。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也并非在怀疑迪诺的取向问题。
只是关于刚才对峙的xANxUS和时淮,迪诺似乎知道些什么。
陷入沉思的沢田纲吉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毫无波澜的眼神有多么吓人。
迪诺忍不住站直了身体。
奇怪……阿纲又不是里包恩,他慌什么?
沢田纲吉对此毫无知觉,自顾自地收回了视线。
看来有必要了解一下迪诺是怎么认识时淮……不,是比尔泽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