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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种好事,即便有诈,六道骸也没有理由拒绝。

最终他还是决定在原本交易内容里加上夺取身体这一条,而对应的,时淮将在他夺取成功之后永远听命于他。

时淮醒后接过库洛姆手中的绷带,十分熟练地处理起伤口。

灵魂被六道骸压下去时,这具身体曾大范围寻找过他。

在通感庞大信息流冲刷之下,时淮脆弱的灵魂难免会出现认知混乱的情况,这也导致时淮短时间内难以分清那些伤害是自己身上的,还是被通感者身上的,于是躯体只能平等地将每一个被通感者的状况都反映出来。

比如肩膀上和窗外断裂树枝一模一样裂痕。

以及他右手臂上疼到快没知觉的咬痕。

某个头脑简单的黄毛狗子压根没意识自己被人钻了脑子,正捂着手臂幽幽地蹲在角落里朝他龇牙。

时淮把伤药往城岛犬的方向一丢,随即拿起绷带继续缠着胳膊。

“那个……”库洛姆将医药箱往时淮这边推了推,“不上药直接绑的话会发炎的。”

时淮缠绷带的手微微一顿,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

的头发。

姑娘家家的留什么发型不好,非得学六道骸留个凤梨头。

还有这丑不拉几的黑曜制服。

整得他以后骂凤梨头都要犹豫两下了。

“对不起。”库洛姆被时淮盯着,眼里的愧疚都快要溢出来了,“骸大人说这样可以帮到你,还疼吗?”

就连用来刺时淮的叉子她都是提前在自己身上试过的,明明不会真的受伤才对。

迎着那双担心都要化为实质的紫色眼瞳,时淮干脆连绷带也不缠了。

他举起胳膊。

在库洛姆疑惑的眼神中,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库洛姆眼睛一亮:“原来时淮和骸大人一样。”

在她眼里,六道骸能通过幻术幻化的内脏救活她,时淮则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治愈了自己身上的伤,两者没什么区别。

“时淮和骸大人都是很厉害的好人,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她完全没想过时淮为什么经常来看望她却不救她,只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

治都治了,时淮也不再藏着掖着,干脆把浑身上下都治了个遍。

听着耳边那淳朴的形容,时淮面露无奈:“凪……”

“库洛姆。”库洛姆打断了时淮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叫库洛姆·骷髅。”

“Ku……”时淮顿住。

别误会,他没想发出奇怪的笑声。

那个凤梨头是不是见不得人家身上一处好?

发型和衣服就算了,来听听这名字。

库洛姆·骷髅(Kuromu dokuro)和六道骸(Rokudou mukuro)差点啥?

这破名儿还不如他家小黑子好听。

等等,小黑子……

Kuro。

总感觉自己被什么恶心的东西包围了呢。

“凪。”时淮很认真地看着库洛姆,“请务必让我这么叫你。”

库洛姆不知道时淮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见时淮这么认真地说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也……可以。”

库洛姆并没有纠结很久,改名字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在意她的,自始至终只有来医院探病的时淮和为她编织美梦与新生的六道骸两个人,而她的生母和养父早已把她当成一个死人。

既然如此,凪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所以她才请六道骸为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只是六道骸偶尔也会叫她一声凪。

“如果时淮和骸大人喜欢的话,凪也可以有存在的意义。”少女有些腼腆的说道。

“干嘛要在乎意义这种无聊的东西。”时淮想伸手摸摸她的头,犹豫了片刻还是被劝退了,“而且为什么管他叫大人,到我这里就直接喊名字了?”

“这个……”

库洛姆有些为难的低下头。

时淮和六道骸给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具体怎么个不一样,库洛姆也说不上来。

对于六道骸,库洛姆是尊敬而依赖的,而对于时淮,库洛姆更倾向于感激和亲近?

当然也不是说她对六道骸没有感激,否则也不会找六道骸取名字,只是两人给她的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

回答不上来的库洛姆抱紧怀里的三叉戟。

原地下线。

“Kufufufu……”

“骸大人!”

“被迫上线”的六道骸一出现,瞬间勾引出一只躲在角落里偷偷舔伤口的狂犬。

如果有尾巴的话,城岛犬估计已经能开着螺旋桨飞出去了。

跟在城岛犬身后的柿本千种没什么表情,只是频繁推眼镜的动作暴露了他的内心。

时淮好整以暇地坐在这里唯一的长沙发上,看六道骸如何用一副领导者的别扭语气给自己的手下顺毛。

被安抚好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去周围转转,六道骸则是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

“你对我可爱的库洛姆做了什么?居然吓得她躲起来了。”

时淮翻了个白眼:“少装。”

他可不信六道骸这个死变态能忍住不偷窥。

顺带一提,因为时淮被扎了一下,所以和六道骸的契约就成立了,只要时淮想,他那些骂六道骸的话是可以直接怼到六道骸耳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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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六道骸也可以单方面选择屏蔽。

但是我猜你没有,你说是吧,死偷窥变态凤梨罐头强?

一柄三叉戟直冲时淮胸口,时淮下意识拿剑抵挡,却发现六道骸只是虚晃一枪。

之后,他就被沙土迷了眼。

“……”大意了。

“六、道、骸!”

时淮二话不说,眯着眼睛就把场上唯一一个沙发给劈了。

至于为什么不劈六道骸,因为六道骸是依附于库洛姆的身体才出现的,时淮非必要不迁怒于人。

“Kufufufu,还没发现吗?”六道骸擦试着三叉戟的尖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你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骗。”

“真实中包含着谎言,谎言中潜藏着真实,该怎么分辨呢?”

时淮一个横扫将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六道骸击退。

“少嘚瑟。”他随手擦了擦脸上的灰,“来来回回就这一招,你还喘上了。”

时淮并未完全否认六道骸的话,而是开始回忆遇到白猫之后的细节。

他可以肯定第一次遇到的白猫并未被附身,与库洛姆的相遇完全是偶然,唯一让他始料不及的,就是库洛姆与六道骸相识,并且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其实六道骸一开始只是注意到了库洛姆这个好苗子,时淮完全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一如之前计划夺取沢田纲吉身体时却意外发现时淮这个适合做傀儡的棋子。

时淮总是能莫名其妙地闯入六道骸的计划,六道骸也不惯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时淮也一起算计了。

想清楚来龙去脉的时淮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没好气地看了六道骸一眼。

“还不退场吗?”

六道骸擦拭三叉戟的动作微微一顿,缓步走到时淮面前:“没办法,库洛姆只能暂时交给你了。”

“交易里可没有帮你这一条。”时淮后撤一步退到窗边,看着远处极速奔来的两道黑影轻笑一声,“而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帮你们?”

六道骸走到他身边,同样看了一眼窗外。

手持铁链的复仇者们离这里越来越近,环绕在他们周围的寒气似乎能无视距离直接笼罩在时淮两人身上。

六道骸从容地闭上眼:“除了幻术,你在骗人方面也不怎么样。”

既然时淮在醒来之后依旧选择维持云雀时淮的人设,就代表他不会放任作为并盛居民的库洛姆一个人不管。

就算明面上库洛姆已经死亡,但时淮还认可凪的存在不是吗?

“而且我可不信活了几个世纪的怪物会拿那群复仇者没办法。”

“哦?”时淮饶有兴致地回过头,失去金光后的瞳孔少了几分灵动,多了一丝诡谲,“你在向一个黑手党求助?”

“traditore。”

留下一个单词后,六道骸就解除了的附身。

时淮接住昏迷的库洛姆,让其平躺在六道骸临走前修复好的沙发上,自己则是靠着沙发背静静等待着复仇者的到来。

他无需担心复仇者找不到这里,仅凭六道骸故意遗留在这里的幻术气息,复仇者们只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复仇者踏入电影院的瞬间,迎面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库洛姆,还有倚着靠背背对着他们的时淮。

时淮正对着窗户,看到火急火燎破窗而入的黄毛狗子,毫不犹豫一脚踹出去。

重物从二楼窗户掉落,发出一声闷响。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看向门口的复仇者。

“并盛町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时淮脸上带着看似谦和的虚假笑意,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情绪。

为首的复仇者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无意阻拦。”时淮单手抚肩微微颔首,礼仪姿态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只是这三天没有,阁下不如给自己放个短假?。”

站于侧位的复仇者似乎想越过时淮直接抓人,却被为首的人拦住。

“卖你一个人情。”

时淮指尖敲了敲胳膊:“算了,还是把人带走吧。”

这算盘打得比六道骸还响。

为首的复仇者没有说话,给了时淮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带着同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他们走远,扒在窗户外面偷听的城岛犬才悄咪咪探出一个脑袋。

“喂,你把库洛姆怎么了?”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绽起一朵巨大的烟花,时淮的视线透过窗户,落在外面的天空,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在他眼中盛开。

城岛犬一下子从窗户外跳进来:“问你话呢!”

“犬,不得无礼。”柿本千种紧随其后,揪着城岛犬的后衣领从窗户前拉开,他扶了扶眼睛,“多谢。”

“谢他做什么?这家伙刚刚都想把我们卖了!”

时淮朝柿本千种点了点头,神色恹恹:“今年第一场烟花居然是和你们一起看的,太恶心了。”

六道骸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异色的瞳孔中充满了探究。

“你和那群家伙的关系似乎不简单。”

他在时淮的记忆中可没见过这两者有过什么太大的交集,最多打过个照面。

“不知道。”时淮瞥了他一眼,“回你的罐头去。”

库洛姆才刚从医院出来,这人就可劲儿霍霍人家的身体。

不过也能看出库洛姆的幻术天赋确实不错,居然能让六道骸以实体形态在外面待这么久。

六道骸走后,库洛姆再次陷入昏睡。

城岛犬已经在柿本千种的帮助下捋清了事情的脉络,正别扭的蹲在沙发前戳着库洛姆的脸颊。

时淮懒得理他们,拿出手机拨通了风见和煦的电话。

“店长~”

黏黏糊糊的尾音听得身后两人嘴角一抽。

“我不干净了。”

风见和煦卡顿了一瞬,似乎在分辨时淮想表达的意思。

片刻,无奈的声音响起:“等我一会儿。”

“你好像没告诉他地址。”

刚挂断电话,时淮就听见柿本千种的提醒声。

时淮走向门口,心情还算不错地摆了摆手。

拜托,那可是除了打架无所不能的店长哎,定位他很难吗?

看时淮头也不回地打算离开,城岛犬忍不住问:“你要去哪?”

“去换衣服,要来看吗?”

城岛犬炸毛:“谁稀罕啊!”

同样是狗子,城岛犬就可爱多了,蠢蠢的,比忠犬君好逗。

下楼看见提着纸袋的风见和煦,时淮露出一抹得逞般的坏笑。

“店长果然偷偷跟上来了。”

风见和煦看着时淮被血浸透的衣服皱了皱眉。

他没多言,拿出准备好的湿毛巾将时淮脸上的灰擦抹干净,然后将毛巾连带着手里的纸袋往前递了递。

时淮眨巴了下眼睛,干净的脸埋进风见和煦的胸口。

“我一个人擦不干净……”

风见和旭摇了摇头,耐心地将时淮发间黏在一起的血块灰尘清理干净,然后慢慢褪下因血迹干涸而有些发硬的外衣,一点点擦拭着他身上的血迹。

擦到后肩时,风见和煦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平静地替他换上衣服,他叹了口气:“我知道。”

时淮不是20,他一直都知道。

孤儿院有很多被遗弃的孩子都是由他亲手抱进去的,那个文文静静的女婴也不例外。

他以为自己可以看着孤儿院的孩子们慢慢长大,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到院长妈妈将长高的孩子扼杀。

院长妈妈很喜欢小孩子,也只喜欢小孩子。

小孩子都是拥有纯净心灵的天使,而长大的孩子将不再纯净,那时,院长妈妈无比希望自己能履行妈妈的职责。

将孩子剥皮去骨,吞入腹中,渴望着孕育新生。

可那怎么可能呢?

那个胆小的女孩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会在他将被吞入腹中的前一刻选择玉石俱焚?

“那店长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因为救下我们的是你。”

掐断院长妈妈喉咙的是时淮,放火烧了孤儿院的是时淮,斩断他手上绳子的是时淮。

他早已没了挣扎的欲望,但时淮和20强硬地把他拉了起来。

自刎后的时淮并未被死亡拥抱。

他决绝地赐予那些备受折磨的孩子们解脱,却对那些还未受到伤害的孩子犹豫了。

风见和煦有些放心不下这个浑身环绕着绝望与死寂的幽灵。

分不清生者与死者也没关系,孤儿院之后会发生什么也没关系,全都交给他这个该死之人就好。

疲惫的人需要休息,时淮只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就好了。

“店长说错了,救你是20,她喜欢小孩。”时淮将换下来的衣服随手丢到废墟里,“而我讨厌小孩。”

“没错。”

风见和煦平静地回望着他的黑眸,那个浑浑噩噩的幽灵已经变得鲜活起来了,哪怕不是因为他。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