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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2月7日上午七时五十五分(当地时间),日本海空军对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在夏威夷的珍珠港基地发动了突袭行动,美国太平洋舰队遭到重大打击,损失惨重,半小时后日本对英国、美国宣战。12月8日(当地时间)美、英宣布对日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

12月8日上海,拂晓时分,日本军舰“出云”号向停泊在黄浦江上的英国唯一一艘舰艇“佩特雷”号开炮进攻。经过短暂的交火后,英舰沉没,英军官兵跳水弃船。英军5人阵亡,14人被投入监狱,1人失踪。

在法租界金神父路晨光坊,天刚拂晓,林记杂货铺伙计阿贵就像往常一样,拉开店铺玻璃门,再下了木门板。他一手拎着炭炉,一手拎着小桶,穿过堂屋,经过柜台,出了杂货铺,走到马路边准备生火。小老板不喜欢家里到处都是烟火味,而他自己却常常叼着香烟在铺子里走来走去,仿佛他就是那烟火味的主宰。

阿贵将小桶里的旧报纸、细木材依次放进炉子里,点上火,再蹲下身子拿起蒲扇轻轻扇着。这时,一个头戴黑色毡帽、穿着一身灰色衣服、脚蹬黑布鞋的年轻人从路口小跑过来,看见阿贵在路边蹲着,远远地就摇着手叫着:“阿贵!阿贵!”,等到了跟前,年轻人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对阿贵说:“不好啦!日本兵打进租界啦!”

阿贵听了这话,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蹦了起来:“你说啥事体啊?日本兵啥时候进的租界啊?刘福生!你说清楚点嘛。”

“天没亮黄浦江边上放枪打炮你没听见啊,听码头上帮里的兄弟说,日本兵打了英国人和美国人的炮舰,英国人的炮舰都被打沉了,还抓了不少洋人大兵呢!日本兵就要进租界啦!”年轻人喘着气不停歇地说了一通话,看着脸色愈加苍白的阿贵,他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阿贵肩膀,丢下一句:“我还要赶紧回家告诉家里人去!”扭头就跑了。

小老板姓林,叫林江山,今年二十七岁,外形俊朗的面庞犹如刀削斧凿般,透着温润,笔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张开,此刻正双目紧闭,穿着毛衣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呼吸吐纳练功呢。听到窗外楼下阿贵传来的一声惊呼:“噢哟!”接着就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林江山浓黑的双眉犹如毛毛虫般紧紧蹙在一起。阿贵跑到楼梯口用带着点哭腔的嗓音急促地喊着:“老板?老板?醒了吗?不好啦!不好啦!”

林江山“嗯”了声后,紧接着提高声音问道:“出什么事啦?大呼小叫的。”

阿贵压低声音,仿佛声音再高一点就会引来危险似的,回答说:“日本兵!日本兵打进租界了。”

林江山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紧跟着又是一惊,嘴里却嚷了一句:“听谁说的?不要瞎传消息!”

“是刘福生!就是那个在舞厅看场子,青帮的人。”阿贵接着又一五一十地转述了一遍刘福生说的话。

林江山耳听着阿贵说话,大脑却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日本兵?进租界?这里是法租界,日本兵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日本人不顾外交关系开始武力强占租界?”联想到天不亮时黄浦江外滩方向传来的枪炮声,林江山的呼吸不由得微微急促起来,他急忙起身,抓起床脚边的衣服,边穿边走向窗户。

林江山走到窗边,轻轻撩开窗帘漏出一丝缝隙。透过缝隙,林江山清楚地看到远处路口有两个巡捕站着,还有两个穿着洋装的男人站在路口另一边人行道上,低着头似乎在交谈,马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偶尔经过的汽车也是呼啸而过,这与往日热闹的情形截然不同。看到这个情形,林江山几乎肯定租界确实有事了,不然这些巡捕不会大清早就出来站马路;那两个穿洋服的男人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可却让林江山隐隐感到不寻常。林江山一边继续穿着衣服,一边对着楼梯口方向说道:“阿贵,快去!赶紧把铺门关好。”

阿贵应了声:“晓得了”,急忙转身跑出铺子,拎起刚冒出火苗、烟雾缭绕的碳炉和小桶走回铺子并放下,回过身关好铺门,再转过身看向楼梯口,微微喘着气等林江山从楼上下来。

林江山穿好了衣服并没有立刻下楼,而是点了支香烟,低着头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他此刻思绪有些乱,首先想的是日本兵为什么要突然占领租界,事先没听说这几个国家开战啊?接着就担心起老赵的安危来,老赵是林江山的上级,住在公共租界,听阿贵刚才说的消息,有外国人被抓了,那公共租界的情况看来比法租界要糟糕,至少法租界巡捕出动了,估计今天租界的铁门、路口都关闭了,老赵想过也过不来了。担心了一会老赵,林江山又担心青峰小组成员的安危,担心成员们因为环境的突变而无辜遭殃。很快,林江山就平复了紧张的情绪,他相信青山小组成员们,老赵也是一名敌后斗争经验丰富的老地下工作者了。再说今天又不是约定见面的日子,眼下的情形也只能等待,静观其变了。

林江山走下楼,瞧着铺子里弥漫的青烟,挥了挥手,透过烟雾看见脸色发白的阿贵正用惊慌的眼神望着自己,连忙说道:“别慌啊阿贵,还没看见日本兵呢,让你把铺子门关上是因为弄不清楚外面的情形,上午就先不开门做生意了。”顿了顿林江山又接着吩咐阿贵:“你把炉子拎到后门口弄堂里生火,顺便问问邻居们知道些什么消息。”阿贵听了老板说的话,惊慌的心情也缓和了一些,“哦”了一声,拎起烟雾翻腾的碳炉和小桶穿过堂屋向后门口走去。

来到后门口的弄堂里,阿贵先和几户正在生炉子的邻居殷勤地打了招呼:“吴姐今天起的早嘛!刘婶还没去买菜啊?周哥早,啥辰光油条可以卖啊?”几位邻居也客气地和阿贵寒暄着。

刘婶:“一大早就乒乒乓乓放枪放炮,还不知道菜场有没有小菜卖唻,炉子生好就去看看,顺便等一下陈家阿妈。”

吴姐和周哥则答非所问好奇地问阿贵:“今天马路边有巡捕管啊?怎么跑到弄堂里生炉子啦?”

阿贵只好向几人招了招手,等几人带着疑惑的眼神走近后,阿贵才压着嗓门悄声说道:“听说日本兵打进租界来啦!大清早巡捕就在路口那边站着呢,在弄堂口就可以看到。”

听到这话,这几人也吓了一跳,周哥还赶忙小跑到弄堂口扒着墙探出头喵了喵,又一路小跑回来,呼吸也变粗了,顾不上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看到这个情形,刘婶和吴姐顾不上生火迅速返回各自家中和家人通报消息去了,周哥也回家了,只剩下阿贵呆立在炉子旁。

阿贵摇了摇脑袋,蹲下身子从小桶里夹了几块煤球加到炉子里,再拿起蒲扇扇了起来,一边忙活一边嘀咕着:“问啥消息,都不知道,还要我告诉他们,就没人早点出去带回来点消息嘛?”

不一会儿炉子火苗起来了,烟也没有了。就在阿贵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的时候,弄堂里不远处快步走来一个女人,女人穿着淡黄色条纹格子呢大衣,脚穿长筒靴,头上系着碎花头巾,整张脸几乎都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