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坷得到消息赶到时,混乱的闹剧已经上升到叛乱。
孙浩挟持了小莹,水果刀抵在小丫头娇嫩的脖子上,圆圆则被同伙的另外两人控制住。
见到赵凌峰的那一刻起,孙浩就后悔了。
不是后悔回来,而是后悔拿这丫头当了人质,这下,赵队长真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了。
事已至此,后悔没有用,他没有退路了。
“赵队长,你福大命大,能活着回来,小弟替你高兴,但你回来晚了,现在给我一辆汽车和粮食,我绝不难为这孩子,兄弟只想活命。”
赵凌峰站在距他十米左右的位置,背在身后的指尖捏着匕首,面露惊讶的问他:“怎么回事?我记得你是预备队的,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是有什么误会,跟我说说?”
李奕辰见自己媳妇儿被人劫持,刚举起枪口瞄准对方,就被周坷按了下来。
“赵队长,你....”周坷这会,神色复杂。
一方面愧对赵凌峰嘱托,他才离开一天就出了叛乱,一方面又高兴赵凌峰归队,又担心他现在的状态。
周珂离他近才看的清楚,赵凌峰脸色发白,一身的血腥气,背在身后的一双手已是血肉模糊,只有一条腿在用力撑着身子。
赵凌峰瞄他一眼,下巴朝孙浩的方向抬了抬,意思很明显,先处理眼前的事。
周坷转身面对孙浩,大声说:“孙浩,你觉得一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值一辆车吗?”周坷是一贯的冷漠语气,让人毫不怀疑他会放弃人质。
孙浩不接周珂的话,而是继续对赵凌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丫头是谁,赵队长,你想清楚了,我和兄弟们只是想要条活路,我活不成也得拉这一大一小给我垫背。”
孙浩说话的时候,手上力气也在加重,小莹又怕又疼,哭的撕心裂肺。
另外两人反扣着圆圆的手臂也加重了力道,圆圆疼的眼泪不住的流,却没喊一声。
李奕辰见此情景心疼不已,不满的瞪着周坷。
旁边被劫持的还有他媳妇呢,谁说不值一辆车?
赵凌峰握紧背在身后的匕首,不动声色的向前挪了两步:“想离开车队的,我从来不阻止,虽然你是预备队的,要离开也不难,何必呢?”
“别动,你别动。”孙浩不敢让赵凌峰接近,急忙吼着阻止他再靠近。
因为紧张,手上更加用力,锋利的水果刀,在小莹稚嫩的脖颈上划开一条小口子,鲜红的血,格外显眼,正在挣扎的小莹反而不敢再乱动,也停止了嚎哭。
周坷后退了两步,对着对讲机,悄声问:“狙击手就位没有?”
孙浩几人劫持着小莹和圆圆一步一步向最近的汽车挪动,每挪动一步,赵凌峰和李奕辰也不动声色的悄悄靠近对方一点。
“别动,后退,都退后,你们,你们都把手举起来,赵队长,你也是,别搞小动作。”孙浩手上的匕首,在小莹脖颈上摩擦,伤口越来越大。
赵凌峰也越来越焦急,但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不敢拿小莹冒险。
还在车中沉睡的丧尸阿泽,嗅到空气中鲜血的味道,熟悉中又带着强烈的共鸣将他唤醒,眨眼间消失在车内。
视线不明的昏暗中,一个白影一闪而过,孙浩只感到一股温热破体而出,疼痛还没到来前,已经被咬断了脖子。
鲜血的味道,刺激着阿泽,还没完全清醒的丧尸,疯狂的啃噬着嘴边的血肉。
孙浩倒下,小莹也跟着摔倒在地,控制着圆圆的两个男人被眼前场景吓的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手上一松,竟被一个女人挣脱了。
丧尸阿泽埋在孙浩脖子上疯狂的撕咬着,所有人呆立在原地。
精神高度集中的赵凌峰第一个做出反应,率先冲向了挟持圆圆的人。
没了人质的两个男人被控制住,圆圆挣脱后,立刻要抱起小莹跑,顺便只扫了一眼,被落入视线的景象吓的脸色煞白,接着胃液翻涌。
李奕辰已经吐习惯了,一手抱起小莹一手拉着圆圆离开了现场。
殷红的鲜血浸湿干涸的泥土,也刺激着丧尸更贪婪的饥渴。
赵凌峰见到的是银眸变的血红,十只爪刃插进人的脑袋上,一脸狰狞的咬着血肉的.......丧尸。
是的,是丧尸,他杀过那么多只丧尸,不可能会认错。
还有啃食时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跟丧尸攻击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赵凌峰有一瞬间的恍神,眼前这个怪物,没有一丝从前阿泽的影子,可那头上已经散乱的马尾是他扎的,刘海是他剪的,身上还裹着他背着阿泽过索道时怕他掉下去缠的布料和绳子。
“赵队长?”是周坷在喊他,赵凌峰回过神,手中匕首高高举起。
丧尸阿泽对打扰它进食的东西很不满,松了嘴里的肉,张开嘴,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向眼前的人发出威胁的信号。
赵凌峰在丧尸抬头的瞬间,勒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反扣在地上,大吼:“把死人拉走,快点。”
丧尸阿泽被赵凌峰死死的按住,双手反扣在背上,被膝盖顶住腰眼,仍然疯狂的挣扎,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
即使清晰的听到有骨头断裂的声音,赵凌峰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只是重复的吼着其他人,把死人拉远点,越远越好。
黎明前的黑暗褪去,阳光在云层后执着的照耀着,即使无法穿透,仍为大地带来了光明。
血肉的味道消失,身体里叫嚣的狂暴也渐渐平息。
一双温热的手掌,覆盖住他被白光刺的灼热的眼睛,耳边有个温和的声音告诉他:“睡吧,没事了。”
赵凌峰抱着重新陷入昏迷的阿泽回到车上,周坷收拾剩下的烂摊子。
暴乱突起时平民间发生了踩踏事件,没有死人,受伤的却不少。
煽风点火的闹事者被逮捕等待处罚,孙浩当场死亡,同伙的两人当时离的最近,这次是真的吓破了胆,将事情经过全盘托出。
竟又是三个逃兵,身为教官的周坷被打击的没脸见赵凌峰,更没脸带学员训练,甚至开始怀疑自我,起了退役的念头。
带队巡逻的李毅在事情尘埃落定后才得到消息,赵凌峰一见他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怒骂。
他确实偏心,小莹受了伤,阿泽受刺激陷入癫狂,他舍命保护的人,伤害了他在乎的人,这怎么能让他不生气。
李毅一动不动站的笔直任他骂,赵凌峰骂累了,才让他滚蛋,并交代让他想办法尽量再抢救点物资回来。
李毅转身就带着还能战斗的特战队员,押解着八十多名闹事者去回收物资,顺便劳动改造。
李毅消失了三天,从黑鼠霍霍的物资车里,收回了三分之一的物资,还拉回来两吨多死老鼠。
赵凌峰让闹事者一人领二十斤老鼠肉,带着自己家人离开车队。
去传话的人,没一会回来汇报,那些人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甚至都跑到赵凌峰的帐篷前说要来认错。
赵凌峰的减负计划落空,怒道:“不愿意滚蛋那就让他们饿着,三天内这些人一口粮食都不发,拨一个帐篷,封严实点,都关进去拘留。”
八十多人挤在狭小的帐篷中,每天早中晚一杯水,真的一口吃的都不给。
这些人,之前为了拉回物资,又是砍树搭桥,又是搬石头堵大坑,又是人力拉车,又苦又累忙了三天两夜,一回来就被关进了小黑屋,刚开始还有怨气,到第二天就有人受不了哭着求着想出来,甚至愿意离开车队。
但已经晚了,赵凌峰说了:进了小黑屋想再离开,就得三天后,并且没有补偿口粮。
小黑屋里的人数着秒度日,睡的天昏地暗的丧尸王雨泽还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好在取回来了一部分物资,还拿回一些帐篷,不用再幕天席地的所有人挤在一起,跟暴风雪中的帝企鹅一样抱团取暖。
粮食不多,应该、大概、够暂时果腹,但这是何锦辉的事了,反正赵凌峰和李毅都不管。
偶尔还会有小股鼠群出现,但已经不成气候,倒是让王小雨吃的皮毛更加油光水滑,个头跟吹气球似的开始膨胀,提前进入了换毛期,体型更是已经快要赶上父母。
受伤的队员和在叛乱中受伤的平民趁机养伤,在最后清点人数时,在战斗中表现不好的预备队员回了训练队回炉重造。
除去牺牲和失踪还有逃跑的,最后只留了150名的编制。
当天夜里三名重伤的特战队员有一个没挺过来,另外两名昏睡了一天一夜后才醒。
宁静的海洋也许是这片天地最后的净土,牺牲的战士火化后,被战友们送到海边,撒进了大海里。
送完牺牲的战士,赵凌峰便寸步不离守着沉睡的阿泽。
小黑屋里关着的人熬过三天的惩罚后分到了食物,但赵凌峰不发话放人,李毅好像也忽略了这些人的存在。
开始的三四天里阿泽总是会突然坐起,眼睛虽闭着,手边却是有什么抓什么,锋利的爪刃和獠牙能撕碎一切,赵凌峰无数次想一枪蹦了他,最后又不舍得,骂骂咧咧的重新加固绳子。
在阿泽咬断第九根绳子后,不得不将他倒吊着绑了起来。
最近两天则是一动不动,仿佛又死了一样。
赵凌峰不知道他是被吊着才老实的,还是已经快要清醒,探不到阿泽的呼吸,心口也一直摸不到心跳。
小莹每天都在哭闹着想来看哥哥,都被赵凌峰拒绝了。
小丫头为表示抗议,要绝食。
只是她绝食一顿,赵凌峰扣她两顿的食物;小丫头哭,赵凌峰拿个盆放她面前,哭不满不准停;小丫头拿着一把小刀子威胁要割腕,赵凌峰把她哥的赤刃扔给她,说赤刃不但锋利还能烤熟。
丫头彻底没辙,托着腮帮子坐在写作业的小桌子上发呆,不管吴知言怎么逗她,丫头都只当没看见。
“王莹你真的这么想见你哥哥?”吴知言不再逗她,认真的问道。
丫头点点头,还没开口眼泪又啪嗒啪嗒开始掉,小男孩抬起袖子替她抹掉眼泪:“你别哭了,再哭不帮你了哦。”
“你只是个孩子,你能帮我什么,哇呜呜!!!”
“我比你大两个月,才不是孩子,走,我带你见哥哥。”
两个小人手拉着手,走进黑夜,摸向阿泽沉睡的帐篷。
阿泽很烦躁,因为总有人吵他,他这次被吸到了一个又脏又累,又危险的地方。
在那里,他每天都在一刻不停的奔跑,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知道不能比别的同类慢,否则他会被吃掉。
随着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身边跟他一样的同伴却越来越多,他们全都拥挤着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洞穴中叠在一起。
他想离开这个吵闹潮湿的地方,身体却不受他控制。
突然有一天,领主带着他们冲出了地下,似乎在追逐着什么,直到他跑不动,掉了队。
离同伴越来越远后,他发现自己能自由活动了。
自由的小生物,机敏的躲避着比自己庞大的一切会动的东西,在人类曾经的家园,在黑暗的旷野,寻找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渐渐他的身体越长越高,越长越大,令他惧怕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他开始主动攻击他认为可以吃的生物,并贪婪的把猎物统统塞进嘴里,他想变的更强大。
再次遇上曾经的领主时,对方在他眼中好像不再那么庞大,也不再是那么的不可战胜。
领主之战,底下的小生物们只有送死的份,但他们被控制着,即使再恐惧也不得不攻击比自身强许多倍的敌人。
受伤的领主愤怒的鸣叫着,震死无数最弱小的同类,也震的他有些恍惚,一股来自血脉深处的惊惧,逐渐占领他的思维,使他想要臣服。
但已挣脱束缚,尝过自由的滋味,不想再被控制。
想要生的渴望,不想被支配的渴望,守着最后一丝自我意识,直到领主被他咬断脖子,成为他的食物。
吞噬掉领主后,一股莫名的力量涌进身体,像是某一种规则,还有一丝似懂非懂的茫然。
成片成片黑压压的同类,匍匐在他脚下。
“到我这里来”一段意识送入他的脑海。
“阿泽,你要睡到什么时候。”一个男人在他耳边轻语。
“哥哥,你怎么了,呜!”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轻声呼唤。
一滴水落在脸上,他猛的睁开眼。
第一反应是,好吃的。
再仔细看,食物的样子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