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指指赵凌峰的肩膀,说了两个字:“有毒。”
“什么毒?你怎么知道?”
少年吸吸鼻子,又艰难的吐出两个字:“臭了”
喉咙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
不提醒还不觉得,现在说起来,赵凌峰就感觉到,肩膀越来越疼:“你.....怎么不早说。”
清澈的银眸无辜的眨巴了一下,少年指指自己喉咙,他想说也说不了啊。
少年身上也有好几处被毒液碰到,前面的衣服上被腐蚀出几个洞,甚至整个背上的衣服都被腐蚀光了,但只开始的时候有点烫,之后就没感觉了。
他知道人类脆弱,所以刚才见赵凌峰被毒液沾染才会出手,但队长在他眼里又是最强大的,比其他人类都要强大,他以为赵凌峰至少能撑到回去治疗。
赵凌峰忍着僵硬,脱下外套,扯开衬衫领子,肩头到手臂的位置,一块足有乒乓球大小的黑色圆点,像融化的黑泥,那泥点子在他扯开衬衣时触碰到完好的皮肤,瞬间又是一个洞。
少年立刻扯住他衣领对他摆手,急喊道:“别碰。”
嗯,声音恢复了,喉咙也不像刚才那样烫了。
赵凌峰看着那块腐烂的伤口,并没有太在意:“别管了,回去再说。”倒是还有心情关注少年的喉咙:“你嗓子好了?”
少年没回他的问话,只是认真盯着两个黑色泥洞看。
他视力很好,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现在伤口正在以人眼不可发觉的速度蔓延:“好,回去要快点把手砍了。”
少年说的轻巧,语气像是在说:好,把头发剪了。
赵凌峰却是一脸震惊,手砍了,那他不是废了:“不至于吧.......”看着少年认真的表情,又问:“你确定?”
少年点点头:“现在帮你割掉,回去帮你砍手。”少年从腰间抽出金色的大红色嘴比划着,似乎是在等赵凌峰做决定。
赵凌峰一见这阵势,更急了:“等等,你会吗?你用这东西不行吧,要不换个匕首,要不要消下毒?”
少年不明白他的意思,疑问的眼神看着他:“割肉,我有经验,你的匕首不行。”
“等下,刚才路过药房了,你还记得吗?你至少去找瓶酒精消下毒啊。”赵凌峰是真的怕,不是怕割肉,是他怎么都觉得这半吊子的傻子不靠谱。
而且这傻子手上拿着个奇怪的骨头似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放心。
只是说话的这会功夫,那块腐烂的伤口扩大的范围连他自己都发现了,他甚至已经能感觉的到又麻又疼的感觉,在向手臂蔓延,还有一种肩膀上像是有东西正在啃他错觉。
“好。”少年应了声,伸手就想将赵凌峰打横抱起。
赵凌峰立刻阻止了少年的动作,他是肩膀受伤,腿又没瘸,为什么要被个傻子公主抱啊。
“小傻子,你不是傻子吧,你装傻是不是,你故意报复是不是。”赵凌峰推开少年,羞恼的质问道。
少年却问起另一件不相关的事:“所以小傻子不是名字对吗?”
赵凌峰闭嘴,不说话了。
少年趁机抱起赵凌峰,冲回大楼,到了药房门口才放下他:“你找药吧。”
赵凌峰瞪了一眼少年,抬脚踹开药房玻璃门,发泄似的在药架上寻找着典伏、酒精、止痛药。
这些药本就是常备药品,在药房里是最基础的储备,很快就在一排日常用药的货架上找齐了。
一整盒止痛药,也忘了看说明书上写着一次吃几颗,全挤出来直接塞进了嘴巴里,又教着面前的赤脚医生给匕首消毒。
少年看他要吃人的表情,不敢反驳一一照做。
捏着匕首靠近伤口时,少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换成了鸟嘴,赵凌峰只来得及感觉到一丝滚烫,少年在他身后淡淡道:“好了。”
好了,好了,割完就好了,还在等着剧痛来袭的赵凌峰完全没理解这句好了是什么好了。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剧痛虽迟但到,伤口却没有在流血,而是像烫伤一样,通红一片。
“手臂够粗,骨头还是白的,不用剁手了。”少年看着伤口像是在跟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赵凌峰看了一眼少年手上的鸟嘴,再低头看看他手臂上新剜出的肉坑,忽然一阵眩晕袭来,他想睡觉。
失去意识前才想起来:刚才止痛药好像吃太多了。
还听到了少年执着的追问:“小傻子不是我的名字对不对,我能不能换一个名字。”
..........................
也不知道是吃太多止痛药麻坏了脑子,还是毒液进了血液,赵凌峰一连昏迷了七天,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他人却还在沉睡中。
昏迷中的赵凌峰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个变态拼命往他嘴里塞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候是又腥又咸的液体,有时候是又苦又臭的块状物体,任他怎么挣扎,身体不受控制,只能任人摆布。
最后一股冰凉流向全身,他又觉得舒服极了,身体也终于恢复了控制,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困倦感。
在赵凌峰昏迷期间,闵东行已经带人去将直升机给拖了回来,那箱不可言说的东西自然是重点销毁对象,一点也没带回来,全散进了泥球砸出的大坑里。
又在其中一间别墅的地下室里发现十多把手枪和十多箱子弹,还有十几套对讲机。
拿到对讲机,闵东行当时感动的都快哭了,他们以后行动终于不用全靠吼了。
疗养院里唯一的幸存者,那个叫美凤的女人,也带回了那座不同寻常的疗养院的信息。
那地方是一个集团窝点,疗养院也是真的,里面因为服务完善,有很多有身份的人去。
而她是一名名义上的护士,其实她才上了两年的卫校,经朋友介绍来到这里,会一点护理常识,长的漂亮,是集团内部用来招待贵宾的佳丽。
灾变后,她和另外两名护士,三名保安活了下来。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三个本就不合,其中一名比较帅气的保安深得另外两个女人喜欢,而另外两个男保安对帅气保安怀恨在心,弄死了帅保安;再接下来就是一串复杂的勾心斗角,直到一对男女不想再待下去,偷了他们的食物,上天台打算开直升机离开。
她站在天台上,亲眼见到那架直升机起飞没多久,就一头撞进茂密的森林中,随着直升机毁掉的还有从他们手里偷走的食物。
剩下的三人也想过离开,也真的跑了出去,到了县城,看到满城的丧尸,又退了回来。
为了找到更多食物,三人翻遍了附近山林,后来在养殖场总算找到了些粮食,在搬运的时候,最后一个男保安,被一只大野猪袭击,受了伤,回来的时候,又被几只丧尸围了。
虽然三人合力最终还是逃了回来,但男人身体却是越来越虚弱,男人在失去意识前,自己离开了,美凤和女人躲在二楼,紧锁房门,不敢再跑出去。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楼上总是有一阵阵的嘶吼声,另一个女人受不了幽闭的环境和无时无刻的威胁,精神崩溃后发疯般跑了出去。
美凤同样忍受着饥饿,但偷偷藏起的食物是她冷静的底气,最后只剩她一个人躲在影院包房里,一天只吃一点,尽量减少活动。
她每天基本都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敢跑出去,只是缩在房间,等待着她的结局,直到赵凌峰发现了她。
疗养院更多的情况就不是她一个服务人员能得知的了,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赵凌峰这一觉又睡了三天三夜,似是恨不得把几个月没睡够的觉一次性全补回来。
迷迷糊糊中,有些气闷,还有个硬东西在往他嘴里塞,戳的他嘴巴生疼。
一睁眼,眼前是张放大的脸,似乎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看起来,一副严肃且认真的表情,连他醒了都没发现。
“干什么呢?”赵凌峰拍开嘴边的东西,猛的坐了起来,一大块肉干顺着胸口滚到了腿上。
少年对他毫无征兆的苏醒,并没有太惊讶,晃了晃手里还捏着肉干,说:“你死太久了,我在救你”说完将手里的肉干塞进了自己嘴巴。
赵凌峰给气笑了:“老子命长着呢。”见少年吃的香,他也觉得饿极了,一把抢下少年手里咬了半口的肉干,也咬了一口,说:“所以,在梦里拼命给我嘴里塞东西的变态是你吗?”
少年眨眨眼:“梦里是谁?”又指了指赵凌峰的肩膀:“你还疼吗?”
赵凌峰这才发现,肩膀上的伤奇迹般的长好了,试着活动了一下,没了僵硬感,再低头看去,那块被剜掉的肉也长好了。
好像受伤的事,是一场幻觉。
又突然想起,少年身上比他沾到的毒液还多。
“你呢?你怎么样,我看看?”说罢,拎着少年衣领就要扒开看。
少年只在刚接触毒液时觉得有些烫,从疗养院出来时,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但是赵凌峰亲眼见到他挡下了毒液,虽然少年说着自己没事,他却是非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少年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沾了毒液却没事,又不会说谎,更不敢让他看,只能躲闪。
本就薄薄的一层短袖上衣在呲啦一声中.....扯破了。
上身只剩几块破布的少年突然灵机一动,解释道:“我...我只是伤着衣服了。”
赵凌峰哪里还顾的上听他说什么,他被眼前场景晃了眼,摄了魄。
少年银眸圆睁,带着一丝惊怯,修长脖颈下,两条柔和的锁骨像新生的月牙迷失在初晴的雪夜,邀他寻觅,而这片雪地的主人,正紧紧抱着怀里仅剩的几片碎布,遮住了所有风景,不叫他看。
他偏要抓过来看个仔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接着是李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傻子,开门。”
少年不带一丝犹豫的应了一声:“哦”人已经跑到了门口。
“等等”赵凌峰突然喊道。
来不及了,门已经打开。
赵凌峰手里揪着一片碎布,愣在原地。
李毅也愣在了原地:........了不得了,这是咋了?打架?家暴?还是虐待?
赵凌峰脸皮厚,当即脸色一沉,背着手冷声问:“什么事。”
“没...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醒了没有,我...我走了。”李毅结结巴巴的说完,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下一秒门又开了,李毅在门口劝架:“队长,孩子不听话慢慢教,体罚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赵凌峰顺坡下驴“嗯”了一声,瞪着少年,装模作样的训斥道:“李副队帮你求情,这次就算了,还不赶紧换衣服去。”
少年如蒙大赦,一溜烟闪回了房间,虽然他没看懂队长为什么又生气了,但只要不揪着他问毒的事就行。
李毅来还真的是有正事,算上他们去疗养院的两天,赵凌峰前后一共罢工了十二天,他可是攒了一大堆事情要汇报呢。
何锦辉奋笔疾书,亲手写的物资分配方案和幸存者管理建议,足有一本书厚,最先摆在了赵凌峰面前。
赵凌峰随便翻了两页就随手扔到了沙发上,问起最近县城里的情况。
李毅原先接了任务调查何锦辉,早就查到了,只等赵凌峰醒来汇报:何锦辉原是一家跨国集团的华夏区行政总裁,从城市里跟着他们逃出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几个下属,后来年轻的下属们也逐渐在车队里有了一席之地,各自生活了。
之后扩招预备队,有一个年轻下属被招了进来,何锦辉年纪超限成了普通幸存者,只领着基础配给,本来也足够他自己吃用。
只是原来的下属进了预备队后,仗着手里有点权利,总是刁难他,经常克扣他的配给口粮,甚至当众语言羞辱。
听完李毅的汇报,赵凌峰第一直觉是:这是贵人落魄,受不了被人轻贱想一展报复,说不定真有点本事,但他不想用这样的人。
“看来预备队的素质教育也要提高一下了,疗养院里的东西弄出来没有?”赵凌峰略过无关紧要的杂事,问起他最关心的物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