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街道上的热闹,太尉府和太师府差不多,一片安静。
宋修婧吃完晚饭以后,便准备睡下,还未熄灯,丫鬟就又挑了帘子进来道:“三小姐,老爷唤你去竹苑。”
听见丫鬟的话,宋修婧身躯微微一滞,本能的恐惧涌上心头,不过片刻,她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语气如常道:“知道了,我换个衣服,立刻就去。”
宋修婧穿好衣服以后,匆匆去往竹苑。
竹苑也是太尉府的一个院子,藏在东南角,因院子里面全是翠竹得名。
宋修婧回府后,从未听过有谁住进竹苑。
所以,宋修婧也不知道宋天成为何把她叫到竹苑。
竹苑里,四处都是小厮。
见到宋修婧来了以后,小厮和婢女都纷纷退了下去,惶惶不安的走过长廊,远远的看见宋天成那刻,宋修婧停顿了一下,而后扬起笑容,走过去行礼道:“见过父亲。”
“婧儿,你来了。”
宋修婧肩头微颤,头皮亦是一阵发麻。
这个称呼,宋天成从来都不曾叫过她。
从似水县回来以后,宋天成对她都是不管不问的态度。
独独今日……
难不成,是太子泄密了?
宋修婧有些拿捏不准。
见到宋修婧的模样,宋天成脸上的笑更加和蔼可亲,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椅子道:“过来坐,我们也一起瞧瞧,你母亲当年种下的竹子。”
听见“母亲”二字,宋修婧有些恍神,她下意识顺着宋天成的目光看过去,问道:“这真的是我母亲种下的?”
“自然,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出去问问在府上的老人,这些竹子就是你母亲一颗一颗种下的,时至今日,我都不舍得命人将他们除了去。”
宋天成说完,悲伤涌上心头,他难过道:“这么多年,是父亲的不是,委屈了你们母女二人。”
宋修婧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她回头,盈盈开口道:“父亲必然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的,婧儿知道,天下哪个父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宋修婧在宋天成身侧坐下,拿起茶壶倒茶。
茶香寥寥。
宋天成道:“年前一直忙于公务,疏忽了你,婧儿不会怪罪为父吧?”
“自然不会。”
宋修婧抬头,笑容温柔:“父亲是太尉,掌握着天齐三分之一的兵马,位高权重,难免顾及不上家里。”
“婧儿真懂事。”宋天成继续夸赞。
宋修婧可不想与宋天成叙说什么父女情谊,索性直接开口道:“父亲有话不妨直说。”
宋天成一噎,也歇了继续套近乎的想法,直接道:“听说许愿也是似水县的,你与他之前也认识,可还算了解许愿这个人?”
宋修婧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果然是有所求的。
她还以为,宋天成真的开始重视她了呢。
宋修婧心中自嘲,面上却是半分不显,不疾不徐道:“我记得父亲此前已经问过,不过我与许愿不熟,父亲想知道的,怕是我不能作答。”
“父亲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你虽与许愿不熟悉,但你也应该知道,他到京城来所图为何,听说齐家有意招婿,你也知道,你兄长不争气,若是许愿……”
“父亲的意思,是让女儿去勾引许愿吗?”
宋修婧的笑彻底冷了下来。
她回头看着宋天成,只觉得一阵可笑。
“父亲,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件只能被交易的物品吗?三皇子不要了,便又丢给许愿,你当女儿是什么人?再者,宋府庶女那么多,你为何不在其他人中间挑选一个?”
“其他人如何比得上你的聪慧?”
“是其他人,父亲都舍不得吧?”宋修婧冷笑出声。
“当初,皇后指婚,父亲不希望姐姐嫁给三皇子,所以将我带回京城,而今三皇子退婚,父亲想拉拢许愿,便又打算牺牲我,父亲,在你眼里可有亲情?”
宋修婧说完,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宋天成对她越是利用,就说明宋修月在他心中份量越重。
到底是一个养在庄子上的庶女,如何与在京城长大的宋修月相比呢?
宋修婧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却又忍不住为自己可悲。
所幸,她并非没有选择。
“如何没有,你也是我的女儿,是宋家的嫡小姐。”宋天成站起身,脸颊藏在烛光里,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事了。
他拂袖道:“既然你与许愿毫不相识,也不愿意与其成婚,此事便作罢,日后为父定会为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说完,宋天成抬步就走。
宋修婧回过神来的时候,宋天成已经走到了外面,见她没有跟上,回头叫她道:“今夜元宵,若是无事不用那么早休息,出去转转,买些东西。”
这是,吃错药了?
宋修婧有些疑惑。
直到宋天成走了,丫鬟进来后,宋修婧才没有继续琢磨这件事,与丫鬟一同回了自己的院子。
黑夜里,太尉府最后一盏灯也灭了。
一个黑衣人翻过窗户进入书房,见到宋天成后,跪下捧上信件道:“大人,寒州来信。”
宋天成没有应声,而是拿过信封直接拆掉。
他本就是寒州起家,在寒州的人手众多,查许愿,也是最方便的那一个。
然而,一目十行的看完,宋天成却始终没有看见自己想看到的那个答案,只能心烦意乱的烧了信件。
“天牢那边怎么样了?”
“有御林军把守,属下很难进去。”
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
宋天成叹气道:“罢了,韦沉以的事,老夫已然尽力了,只要他不是因为许家之事下狱,便与老夫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其他的,就交给韦家的门生吧,这趟浑水,老夫不想趟进去了。”
“是,那许愿如何处置?”
“总归是个祸害,趁如今他还未入文华宫,又是孤身一人,早些解决了吧。”
宋天成说完,想起宋修婧,脸色冷了下来道:“最初以为宋修婧与那许愿关系要好,不能留下,如今她与许愿撇清关系,到底是父女一场,明日着人送她离开京城,走远一些再处置了。”
听见这句话,黑衣人一愣:“大人的意思是,杀了?”
“留个全尸,好生安葬。”
宋天成喝完茶水,茶杯倒扣于桌上,声音冷淡:“她与她母亲一样,若是不除去,整个宋家都会为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