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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题已然,众人拍手叫好,管事继续开口说话道。

“今日良辰,八方才子雅集于此,尊驾惜不来之贵客,故放时半个时辰,尽管叫上亲朋好友聚此参加斗诗大会,半个时辰之后关闭中门,中门若闭,那才子无缘金殿阁,也非咱迎春楼待客不周。”

众才子闻言,急忙俯身与身边书童,书童得了命令即刻奔走相告。

半个时辰,迎春楼就被挤满,赏钱大把大把给老鸨身上招呼,只求一处歇脚题字之处。

“哎哟,各位才子,各位爷,您这不是为难奴家嘛,这春楼踵接至此各位也看到了,内厅实在是挤不下了。”

一才子直接骂道:“你这老鸨好生无理,既已满客为何还收门金?”

“您可是错怪奴家了,刚才交钱混乱不堪,这样,奴家再加一倍把钱退给各位如何?”

“不行!我等岂是贪图那碎银几两之人,速速给我等这些学子安排位置!不然定告你个店大欺客!”

老鸨慌了,急忙出声安慰道:“奴家身份低微,做不了主,望各位才子稍等片刻,奴家派人去问问东家,让东家做决定如何?”

“快快快,速去速回,莫要耽误了大家雅兴!”

“就是!快去!”

不一会,迎春楼出现大量护卫,护卫和龟奴们开始清理周边的杂物,门口也架起了舞台,把大门给拆卸下来,连接厅内的高台,还好迎门梁做的高些,两边清理之后,在门口摆上桌子,椅子,这回内厅和外门都可以听到管事说的话了。

管事拿着木喇叭开始喊道。

“承蒙各位学子贵人捧场,今日迎春高朋满座,寒舍蓬荜生辉,今值良辰迎君至此,观时迎方,四方贤达实乃幸事,吾地虽小,仍有珠光盈辉,人文之盛,自此,愿诸君畅叙幽情,光华四溢,共讨诗词,同享雅趣,即已有酒诗自然有美酒相伴,凡参与斗诗的才子佳人,即可获迎春赠醉仙一壶,望诸君欢娱之时,亦能有所得,亦能有所悟。”

说完,掌柜招呼一名奴仆上前,奴仆把盘子里的酒递给掌柜,掌柜举起酒杯说道。

“敬祝诸君,赋诗愉快,万事胜意!”

说完,一口就把手里的酒给闷了。

“好!好!好!”

众人拍手叫好,纷纷举起酒杯,向周边的陌生人敬酒。

“敬掌柜,敬各位!”

掌柜举起喇叭喊道:“迎春斗诗酒会正式开始,姑娘们,给贵人们上纸!”

打扮好的姑娘和平日一样,用捧酒的方式捧着纸张一一给各个才子发放纸张,某些不知羞的宾客在姑娘们手上来回揉搓,姑娘羞嗔道:“公子,奴家还要做事呢~”

酥麻悦耳的声音把这些才子迷得不要不要的。

周发也算是地方上的大酒鬼,以酒为诗自然不在话下,但如今有了对比,自然是心中便有了痴念,于是下笔道。

“痴是酒中痴,蹉跎谁人知,一朝初元处,难言圣有时。”

以酒说仕,自然是以身上阳,重浊下凝,心中所傲自比圣人,酒一杯一杯的往嘴里灌,但道这文学界的小媳妇周发,此时生的粗糙,性则生得柔弱。

酒水下肚,周发也是长吁短叹,自知所写的《痴酒》比不上尊驾的《月下独饮》,第一局自己就输了,无奈之后只好用美酒意平。

纸张回收,传来的第二回合的比试题词。

掌柜依旧那种那奇怪的漏斗开始说话。

“大仁者,以明德己身,明明德己心,是以修治天下,故清明灵秀,天地正气,仁者所秉,智者所持,圣者以正其心,故有言题,昔日子建,才高八斗,以白马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又屈大家九歌·国殇,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见此,尊驾为这集诗会奉上第一题,爱国!以爱国为题。”

歌舞升平,看台上舞姬随着乐器跳起了舞蹈,迎春楼的姑娘们正给各个才子发放笔墨纸砚,妹子得了才子们的赏赐,那是相当欢喜,这姑娘与汉子不同,嘴中蜜言轻灵,哪是那汉子的浊口臭舌能代替的。

“公子大才,金殿阁对公子来说必是手到擒来。”

“公子堪比子建,这诗词一看就知道是才高八斗的人所作。”

迎春楼的才子们,被一声声大饼中迷失了心智,银钱那是大把大把的撒,美酒与诗,美人与诗,场面荒诞至极。

周发,剑眉星目,国字脸,鬓若刀裁,至于让人印象深刻乃反差之样,白衣白袍却生得孔武有力,完全没有前世柔弱的白面书生样。

在唐朝,六艺乃是书生必学,就算这周发长得虎背熊腰,但完全不会影响他在别人心中是一位书生的印象。

爱国一题周发望着白纸皱眉,这曹植七步成诗,今给写时半个时辰,当下却还未成诗,心中满是懊恼,桌子上的诗也是涂了又改,改了又撕,终不得心中所要,难哉难哉。

金殿阁内,欧阳慧眼冒金星,一首月下独酌把她迷得不要不要的,可谁知,李承乾又摇头晃脑说道。

“欧阳慧!”

“妾身在!”

“为本少润笔题字。”

“遵命!”

李承乾摇晃着脑袋,想着到底抄哪一首诗,几步之后,拍手叫道。

“有了!记好,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之前园游会就抄了王昌龄的出塞,再抄这首也无所谓了。

欧阳慧痴迷看着诗句开口奉承道。

“少爷简直是文曲下凡,绝世诗词都是信手拈来,慧无不敬仰,敢问少爷,此诗可有题?”

李承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

“就叫出塞从军行吧。”

月下独酌迷的是欧阳慧,难的却是书生周发,酒喝了一壶,纸写了一沓,此时的他搜索枯肠看着纸张,左手在自己的鬓发来回抓弄。

李承乾看着他搔首踟蹰的样子就好笑,白面书生这种人啊,就是爱较劲,这类给自己定规矩的人有一种毛病,那就是自视甚高,你要赢他很容易,但是你要败他可不容易,让他服气更不容易。

他给自己弄了个假想敌,认为金殿阁的尊驾应该是一个跟他一样优秀的人。

自律的人都是清高,内心有自己的道,他喜欢跟自己一样自律的人,日常生活总是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

“当!当!当!”

三声锣鼓时间到,管事派人把诗收了去,待管事收完,写诗的人又开始长吁短叹,总感觉自己可以写的更好,感叹时间给的太少。

管事拿着木喇叭出场,节奏之快让人忘却上一把的烦恼。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思离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近古曹子建思情思念,念今长安出情诗,悼念亡妻,十年生死两茫茫,千古绝唱,可惜可叹,望古今中外,尊驾提词引题,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地南北双飞燕,孤雁不活,以情为题。”

众人鼓掌。

“好!”

“好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欧阳慧闻言流下了鳄鱼的眼泪,女子是感性的,管事的演讲一出,迎春楼的戏子眼睛跟嚼了洋葱似的,眼泪汪汪地流,看起来多让人怜惜啊。

周发嘴角一抽,常年与风月场所打交道,这爱情是什么?

“若要选一个妻子,那我一定要选一个会写诗的书香女子。”

人啊,就是越没有什么就越想显摆什么,明明是个武术家,却想要当作家,一身白衣白裤,正是白衣飘飘恰少年,却剑眉星目配怒颜。

周发又是撕了一张又一张,估摸着时间快没了,才决定下笔题诗。

“六艺加身赴长安,百里无妄仕途淹。盼熙红颜相知意,待到功名十里妆。”

点上“望相思”的题名没多久,锣鼓就响了。

姑娘来到周发面前,躬身施礼,拿起纸张就放在盘子里。

周发还未回神,掌柜的魔音已然传到他耳中。

“自古士农工商,问圣君贤臣皆自农耕,舜即躬耕,禹亦稼穑,古之周典,八政始食,大儒陆贾曾言,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故以农为题,故望诸君,思民,思国,思百姓。”

周发闻言思绪万千,举杯望向头顶的金殿叹息连连。

“想我周发,蒙祖族不弃,五岁进学,夙兴夜寐,焚膏继晷,十年寒窗,农忙时也躬身农耕,戴月荷锄,闲时习六艺,知贫寒,晓德行,族亲之苦尽收我眼,如今背井离乡来至这泾阳县城,求一荐举苦苦不得,以心中明德不畏强权,却落得个无人敢荐地步。”

喝的有些多了,步伐虚浮,也不知是酒醉他,还是他醉酒,拿起毛笔在纸张上笔走龙蛇。

“荷锄踏露迎霞早,背汗黄土念秋迟。待到秋收三粮尽,当知盘中谁人愁。”

周发自嘲一笑,写上粮韵二字。

与黄旭不同,黄旭志向没有周发的大,黄旭只想做一名小官,照顾照顾自己的宗族,但周发不同,为人志向远大,亦要做庙堂之官,辅佐君王。

“当!当!当!”

收了纸张,管家拿出喇叭念道。

“古之仁士,皆以天下为己任,求学者,欲穷经史子集之奥,通古今中外之变,晓黎明百姓之疾苦,以文载道,以学济世,故师者,传圣人之学,育天下之桃李,故官吏,清正廉明,爱民如子,兴利除弊,安居乐业,尊驾题言,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悟道己心,可曾做到大学之言,明明与德,以正其心,以正其知,以正其理,以正其修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问诸君可诚其志,最后一题,以志向为题。望各位学子珍重!”

周发酒醒了,迎春楼的各位学子听完题言,纷纷呆愣住了,原本还在玩乐的才子们放下手中的酒杯,内厅,外厅全部一片寂静,呆呆地看向金殿阁的方向。

只见一人站起身忽然大声呼喊道:“学生张锦受教了!谢尊驾教诲。”

“学生温率受教了!谢尊驾教诲。”

“学生盖诚文受教了!谢尊驾教诲”

众学子纷纷朝金殿阁施学生礼,大喊自己的名字。

周发也放下酒杯朝金阁的方向也施了学生礼。

“学生周发受教了!谢尊驾教诲。”

这北宋理学家张载的《横渠语录》可是经典中的经典,这一句“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是张载推到了天穹的高度。

掌柜的题词一出,在座的各个学子都心悦诚服,掌柜说完来到后台,对于迎春楼金阁下的变化没有意外,对他而言这是意料之中,他也是读书之人,但家境贫寒,故欧阳慧救济,与其有恩,方才在这风月之地帮衬,刚刚接到尊驾的题词时也是吓到手抖,平复了心情之后朝金殿阁一整叩拜。

周发手持毛笔在纸上悬停不知多久,墨水都滴在纸张上也毫无察觉,原本以为金殿阁内的尊驾文学才气与自己差不多,但刚刚这题词一出,自己的心全乱了,脑子里全是浆糊。

金殿阁内,李承乾慢悠悠说道。

“欧阳慧你别发呆了,快点写。”

欧阳慧扭扭捏捏说道:“少爷~你让奴家缓一会嘛,奴家还没消化你的题词,如今又来一首望岳,妾身哪里受的住啊。”

“什么鬼,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出去,快点写。”

“好的少爷,妾身即刻书写。”

李承乾抄了同时期快百年后的着名诗人,杜甫的望岳,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志向够大了吧。

李承乾懊恼想道:“这诗会以后少开一些吧,若是再这样下去,我肚子里的墨水就差不多被抄空了。”

周发闭眼沉思,忽然睁开眼,仿佛有了灵感,撤掉最上面的纸,持笔的手用力捏紧。

“天穹雏鹰风飞扬,乳虎啸林亦未央。风雨俦蹇何惧意,誓攀绝顶揽星光。”

写完之后的周发,拿起一旁的酒壶咕咕地往嘴里灌。

“啊!舒坦!舒坦!尊驾之言,如醍醐灌顶,受教了受教了!周发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