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头大汗,看着睿王冷峻的眼神,终于放弃了挣扎:“我答应,我全都答应。”
过了没几日,安国公被请到了北镇抚司。
自从中毒以后,他身子就差了许多,头发斑白起来,
睿王叹息:“安国公,你的女儿对本王妄加揣测,还传本王的谣言,本王该怎么处置她呢?”
安国公面无表情:“按照律法,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哎呀,安国公,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半句不肯为她求情吗?前些时,你还为景毅侯求情,为齐大人求情。”睿王皮笑肉不笑。
“臣已经和盛淑雁断亲了,这一点,想必睿王是知道的。”安国公说。
睿王阴恻恻地笑了笑:“是吗?本王倒是听说过。不过,自家女儿到底是自家女儿,她知道一些旁人不清楚的事,比如说,安国公在京郊私自藏有大量兵器!”
说到最后,睿王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
安国公皱眉:“睿王,您在说什么?!”
睿王冷哼一声,转身将一把火铳扔在了地上:“看看,这就是你私藏的火器!上面都有盛字!本王已经将那些火器全部收缴,负责看管兵器的人也都在这里。人证物证俱全,安国公还要抵赖吗?!”
安国公看了看地上的火器,枪柄处确实刻有一个盛字,这是盛家军的标志。
安国公笑了笑:“睿王,您自己信吗?本将若私藏兵器,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怎么可能让女儿知道?”
“她是无意中偷听到你和下属的交谈,才得知了此事。她唯恐将来事发以后被牵连,所以才会想方设法,用旁的事由,跟安国公府断亲了。”睿王大声说。
“本将若真与属下商量这等机密之事,必然派心腹在一旁守着,怎么可能让盛淑雁偷听到?这是其一。”
“其二,本将若是私藏兵器,怎么可能还在兵器上留下盛字?被人发现怎么办?私藏兵器上有没有盛字,都不影响使用,本将何必多此一举?!”
安国公声音铿锵有力地反驳。
睿王摩挲了下巴:“你不用狡辩,本王会将这个案子做实,不会留下半分疑点。”
这话,等于明着说是在栽赃陷害了。
安国公瞳仁微缩,冷冷看着睿王。
睿王冷声吩咐:“来人!将安国公拿下!”
“谁敢?!”安国公回首,瞪了瞪冲上来的锦衣卫。
锦衣卫停住了脚步。
睿王哈哈大笑了起来:“安国公,本王如今是摄政王,你若拒捕,便是大逆不道,欺君罔上,形同造反!本王当下就可以派人去将安国公府查抄!”
安国公心中悲愤难鸣。
如果束手就擒,北镇抚司肯定要用各种手段,刑讯逼供,伪造证据,制造冤假错案,他很可能落个景毅侯一样的下场。
如果此时反抗,睿王当下就能给他安上罪名。
想了想,安国公对睿王说:“本将问心无愧,天理昭昭,睿王难道能一手遮天不成?!”
睿王并不回答,微微一笑,吩咐旁边的人:“拿下!”
安国公没有挣扎,被锦衣卫带了下去。
消息传来的时候,许卿姝正在郡王府。
“什么?!父亲被北镇抚司扣下了?!”许卿姝猛地站了起来。
“是。”小满回禀。
“快回府!”许卿姝匆匆往外走去。
回到安国公府,许卿姝到萱和院见了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此时强行镇定了下来:“卿姝,我派人去打听了,老头子被扣押,罪名是私藏兵器。”
“私藏兵器?这可形同谋逆,是大罪!”许卿姝咬了咬嘴唇。
“你父亲绝对不会做谋逆的事,这只可能是睿王做局。想来用不了多久,锦衣卫就会上门抄家了。”国公夫人压低声音说。
“睿王如今真是疯了,此事岂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母亲,我派人去求一求江首辅,让他帮忙想想办法吧。”许卿姝说。
国公夫人颔首:“去吧,江首辅正直,不会袖手旁观。”
许卿姝起身,安排小满带着她的亲笔书信去找江首辅,务必要见到江首辅本人。
紧接着,许卿姝说:“母亲,咱们国公府的财物不能都被抄了,不如将一些贵重的东西暂时挪进我的私库。我如今到底有个县主的名头,抄家应该不会抄没我的嫁妆。”
国公夫人答应下来,许卿姝整理了一些东西,放进了她的私库。
同时,国公夫人与许卿姝商量之后,去了安国公的书房,把一些涉及塞北军务的重要文书藏了起来。
这些不能落在睿王手里。
有这些在,安国公就有了些底气。
国公夫人和许卿姝堪堪忙好,锦衣卫就成队成队地上门了。
他们冲进安国公府,到处翻检,横冲直撞。
他们来到萱和院的时候,看到许卿姝坐在国公夫人旁边。
锦衣卫开始翻箱倒柜地检查,到处一片狼藉。
锦衣卫上前,要押解国公夫人。
“放肆!国公夫人是超一品的诰命夫人,你们的狗爪子敢碰碰她试试?!”许卿姝厉声斥责。
那两名锦衣卫慑于许卿姝的威势,真的将手缩了回去。
锦衣卫头目想了想,说:“夫人和县主恐怕得到北镇抚司一趟。”
国公夫人不减风仪,镇定自若地站了起来,那架势,就像是去哪里串门一般。
许卿姝跟在国公夫人身侧。
锦衣卫头目突然喊道:“对了,府上的公子和小姐呢?”
许卿姝淡然回答:“他们去郡王府玩耍了。”
“县主派人将他们请回来吧。”锦衣卫头目赔笑。
“我早就派人去接他们了,可他们玩疯了,说什么都不肯回来,我也无可奈何。”许卿姝回答。
锦衣卫头目吩咐人将国公夫人和许卿姝带走,他则亲自带了一队人去郡王府找三个孩子。
在郡王府门口,他们被拦了下来。
锦衣卫头目说明来由。
郡王府的薛管事抱拳道:“小主子们在休息,请恕他们不能出来。”
“那本指挥使只好进去请他们了。”锦衣卫头目说。
薛管事带着府兵拦住了锦衣卫:“你们这是要擅自闯入吗?”
锦衣卫头目面色一冷:“我们是奉了摄政王的命令,前来请盛家的公子小姐。”
“摄政王之命?我们这里就是摄政王府!”薛管事朗声道。
锦衣卫头目呼吸一滞。
对啊,虽然汝南郡王不管事,但是,这名义上也是摄政王府。
“睿王的命令,您要违背不成?!”锦衣卫头目虚张声势。
“摄政王府,岂是你等可以擅自闯入的?!”薛管事态度强硬,郡王府的府兵们摆出了架势。
只要锦衣卫擅闯,府兵们就会拼死抵抗。
锦衣卫头目只得悻悻收兵离开,到北镇抚司去向睿王汇报。
睿王反倒把他骂了一顿:“不过几个孩子而已,来不来有什么打紧?!”
锦衣卫头目赶紧求饶。
睿王不理会他,来见许卿姝。
女眷们每人单独一个房间接受讯问。
“你知道安国公私藏兵器铠甲的事吗?”睿王望着许卿姝冷若冰霜的脸,问道。
许卿姝用极其失望的眼神看向睿王:“我原本以为,王叔是贤王,凡事都会以家国为重,没想到王叔居然会不顾塞北战事大局,编织罪名,陷害忠良。难道您不怕天下忠义之士寒心吗?”
睿王心口隐隐作痛。
他也不希望自己在许卿姝心中是这样的形象。
然而,权力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对对手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没有,我也不愿意相信安国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睿王低沉着声音说。
“安国公镇守塞北多年,功勋卓着,一向忠心耿耿,天日可昭,只一个北镇抚司审问安国公,怕是不能服众,至少应该由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会审。”许卿姝尽量冷静地说。
睿王道:“证据确凿,没有必要。”
“得人心者得天下,睿王做事独断专行,嫉贤妒能,陷害忠良,将来必然自食其果。”许卿姝道。
睿王脸色不佳。
旁边一人上前询问:“行刑吧?”
睿王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这是县主,不许动刑。”
那人缩了缩脖子,退了下去。
国公夫人那边,被仔细审讯了,除了动刑以外,他们用了各种手段使诈,都没能诱使逼迫国公夫人说出什么不利的话。
而旁边的房间里,唐映雪面色苍白,浑身瘫软。
今天,许卿姝把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带走了,说是会妥善安置他们。
不知道孩子们如今安全吗?
她正惶惶不安,睿王走了进来,坐在了椅子上,神情冷峻地望着她,将一个带血的玉佩拍在了桌案上。
“认识吗?”睿王冷冷地问。
唐映雪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这……这是宁哥儿的玉佩?你们……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我能把他怎么样?不过问了他一些问题罢了,他不肯配合,我只好让人对他动了些刑。”睿王轻笑。
“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啊!”唐映雪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也不小了。再说,他不知道,你知道也行啊。本王不是不想放过他,谁让你们不听话呢?要不,本王去把他仅剩的那一只耳朵割来?”睿王笑得瘆人。
“不要!”唐映雪惊叫。
不怪她害怕,这里的氛围实在是太恐怖了,幽暗,肮脏,阴森,墙边上的架子挂着各种行刑的器具,墙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地上的稻草堆里,似乎能看到几根断指。
她实在被吓破了胆。
“你在塞北待过几年,难道没什么可以告诉本王的吗?”睿王又问。
唐映雪眼珠转动。
过了片刻,唐映雪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安国公经常抱怨,说他顶起了大梁的天,只当一个国公,实在太委屈了,早晚有一天,他要揭竿而起,坐到龙椅上去。”
“就这样?还有吗?”睿王笑道。
“还有……还有……安国公以往在塞北的时候,经常收北幽、北狄等国的银子,对他们行方便。以安国公的本事,早就能平定塞北,可是他说,若塞北平定了,他还怎么掌塞北兵权?还怎么显出他的重要?”唐映雪怯生生地看了看睿王。
“那么……盛怀臣呢?盛怀臣有过什么不臣之举?”睿王问。
唐映雪迟疑了。
睿王笑道:“没关系,你好好说,到时候本王准你和离回唐家。要不然,你和你的孩子只能陪着安国公一起死。”
唐映雪有些不忍,权衡了权衡,还是捏造了几件事,来诬陷盛怀臣。
与此同时,柳姨娘也被特别审讯了。
因为他在塞北,陪伴安国公的时间长,她的指控会有几分可信度。
柳姨娘没能扛住,按照睿王教她的说辞,在供认书上签字画押。
此时,江首辅带了一众大臣来见睿王。
睿王作出一番痛心疾首的模样,将他设计好的事实告诉大臣们。
江首辅提出要见安国公。
睿王叹息:“如今正在审讯,怕是不太方便。”
江首辅强硬要求见安国公,还要求三司会审。
北镇抚司门口黑压压跪了一片。
大臣们闹了两日。
虽然有大臣被打被贬,但是,北镇抚司门口始终有许多大臣不肯离开。
江首辅更是拖着老迈的身子,跪晕了几次,又爬起来继续跪在那里。
暮春雨潇潇,大臣们不顾风雨,不惧淫威,终于使得睿王松口,此案由三司会审,无关女眷被放回。
因为安国公府被查封,许卿姝只得带着国公夫人暂时到郡王府居住。
国公夫人近来身子本就不好,此时看上去更是病恹恹的。
在郡王府躺下之后,国公夫人咬了咬嘴唇:“唐映雪和柳姨娘没有被放出来,可见她们已经成了睿王的证人。”
许卿姝心中对她们痛恨不已,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母亲,我记得二弟回塞北之前,曾经给了您休书,说您随时可以帮他休了唐映雪。”
国公夫人点头:“是。”
随即,她眼睛亮了起来:“可以把休书当成证据呈给三司,就说唐映雪因为不满要被休掉,所以怀恨在心,诬赖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