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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办了一场小型的家宴,这也是乔莹第一次在江东乔家以外的地方过年。望着满桌的菜肴,满堂宾客,她的心也一点点暖起来——至少眼下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乔莹向孙策敬酒,因为知道自己酒后的失态只是淡淡抿了一口:“孙将军,您收留我和乔婉,于乔莹而言是莫大的恩德,乔莹感恩戴德,定会尽力回报。”

孙策看着乔莹手中的酒樽,目光一点点的变得复杂,最终豪饮尽了一杯酒。

乔莹对他表示感谢的同时,礼貌又留有余地地对孙策提出了婉拒。

晚宴进行到后期,殿内的酒气越来越浓重,乔莹闻着呛鼻,也觉得发闷。瞧着孙尚香和乔婉已经离宴了也不打算多留,跟孙策禀明后也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险些被一声天畔的巨响吓到。抬头去看,发现乌黑的天幕上绽开了一朵五彩斑斓的烟花,燃尽的火光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如同是一场绝美的光雨。

仔细算起来,自上次和韩信一别后,已有一月多。

乔莹仰起脸,瞧烟花瞧的入神,爆破的巨响声中似乎模模糊糊地掺杂着一声呼唤。

乔莹心下一惊,愣了片刻后回头看去,果真是那个高挑的火红色身影。

韩信没有穿神服,干练的红色劲装包裹着修长的身段,玄黑色的护腕缠绕着有力健硕的小臂,同色的腰封勾勒出他精瘦却不干枯的腰身,张扬的金色长链缠绕在腰封及衣摆之上,添了一抹奢华的张扬。

乔莹的嘴角一点点地绽开,在最后一束烟花冲上云霄之时提裙小跑向韩信,满满当当地被他接了个满怀,鼻腔里瞬间充斥着所有有关他的气味。

在韩信伸手揽住少女的那一刻,天畔绽放了绚烂的火树银花。

他贪婪地抱着乔莹许久,放在她腰上的一只手越收越紧,换来怀里少女的抗议:“韩信……”

乔莹微微挣开他的怀抱,水光潋滟的眼眸含笑与他对视,摊开掌心露出那个红纸剪出来的信字。

“送给你。”

韩信看着那个字,浅浅地笑了一下,接在掌心,然后用神力收进了心口。他亲了亲少女的额头,染着笑意的磁性声线响在乔莹头顶:“本座收好了。”

“你是何时来的?”

“很早,见你还在宴席上,便在这里等你。”向来霸道的韩信会驻足等待一个人,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那……你来做什么?”

韩信的眉头微微沉了沉,把乔莹往怀里一搂伸手掐了她的下颚,扬起来:“乔莹,你说什么?”

乔莹轻轻拍开了他的手,无奈笑道:“你来见我,我很开心。”

韩信显然是得寸进尺了:“本座不在时,有没有念着本座?”

乔莹微微皱眉,错开眸子。

“有没有?”韩信开始对乔莹逼供。

“好了……”乔莹对上他的双眸,“有。”

面前这个红发红衣,英俊桀骜的神明,怎么会不是她心中唯一念着的。

……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韩信心感满足,习惯性地又揉了揉乔莹的后脑,含着笑道:“带你去逛逛青丘的市集,可好?”

乔莹看着他,微微思索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向韩信讨火灵珠。韩信伸手凝了一颗给她,乔莹存了话在火灵珠里,转身回屋放在了惹眼的位置。

她转身要离开房间,似想起了什么一样,扭头回梳妆台上拿了一样东西。

青丘的市集通常会在特别的节日或者有隆重的宴会时开放,青丘当日的结界也会放的较为宽松,因此民风开放的青丘里不只有长着狐耳的古老族群。

大大小小的摊位从青丘门口一路延伸到王城外围。从高空向下望去,形成一张遍布青丘的金色密网。

韩信年少时讨厌规矩繁琐气氛压抑的天族,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来找自己的好友李白,再逛逛青丘的市集。

和凡界市集最大的不同,或许就是青丘里的这份灵气。被展出的商品或许不会放在货架上,而是用灵力托在半空中,远远望去各色灵力交汇,绚烂一片。

韩信带着乔莹来到青丘市集,高大的身量立在她身前替她开路,挡去拥挤的人流。

乔莹抬眸凝视着韩信的背影,看着他火红的马尾随着行走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摇曳。她又微微敛下眸子,将手伸到了韩信的手边。

白皙柔夷悄悄靠近男人宽大温暖的手掌,乔莹慢慢展开五指,将五指探进韩信的五指指缝,然后慢慢地贴合握紧,直到指缝相贴。

乔莹的小心翼翼的小动作让韩信的心空滞了一瞬,回过神来心间已是柔软地陷下了一大片。他收掌回握,他的温度就这样顺着肌肤的纹路涌进乔莹心里。

神明回过头,街道两侧的灯光洒落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他提唇浅笑,俊美如斯。这样的魅力,足以蛊惑人心。

乔莹快步向前两步,和韩信并肩而立,用蔚蓝色的眸子回望他,嘴角还染上了浅浅的笑意。像是孩童得到蜜糖之后的欢心,隐着纯真的羞涩。

紫色水晶上映出青丘市集里的每一幕,坐在王座上绕有兴味观赏的狐帝看了一会后挥挥手断了画面。

韩信靠近青丘的时候李白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只是瞧着韩信和小丫头你侬我侬的好不快活,怕也是不会来王城找他了。

李白把紫水晶随手掷到一边,视线幽幽地落在了一边的侍女身上。

神使鬼差的,李白下意识问道:“王后呢?”

侍女低着头快速答道:“回陛下,娘娘去市集了。”

李白点了点头后就没有再多加关注,只要人别丢了,王昭君要做什么事情都无所谓。

这边,一个摊位前灵动精致的仿真狐耳饰品引起了乔莹的注意,乔莹多看了几眼,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微微皱了皱眉。

乔莹施了几分指尖力道,引来韩信目光,“有一事我不明白,阿离自从离开衡山后就变回了兽形,再也没有变回来过,这是为何?”

韩信沉吟片刻:“兴许是她受了什么惊吓,又或许只是修炼的不够到位。”

乔莹抿唇点了点头:“那下次我抱阿离给你瞧瞧?”

韩信眉尾轻挑,伸手轻轻掐了掐乔莹的鼻子:“乔莹,本座不是大夫。”

乔莹微微躲开,抑下险些被韩信逗笑的嘴角。

她走向一个摆满了首饰的摊位前,仔细摸了两支,等韩信替她付完灵石之后,仰起头看他:“我想回衡山看看,你带我去吧。”

……

衡山解除封印以后不再似从前清冷,夜间林中光斑浮动,山妖精灵们提着灯盏在林子里嬉戏。这里的草木已是旺盛许多,灵气四溢,一派生机勃勃。

韩信的到来携带着衡山守护神独有的气息,一下子就溢满了整座衡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凶煞山神的山妖精灵们吓得全部跑回了巢穴,只敢探出头来偷看。

只见衡山守护神只是牵着那个熟悉的少女走向了潮汐谷,似乎连目光都吝啬给予它们。生灵们叹了口气,才敢慢慢地挪出住所。

乔莹和韩信坐在潮汐谷屋子前的阶梯上,比起华丽庄重的飞衡神殿,乔莹或许更喜欢朴素简单的潮汐山谷。

溪水里的鲤鱼依旧快活畅游,而她种的几颗果树早就长大了,立在水源处,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幽绿色光泽。

乔莹靠在韩信怀中,从袖间拿出方才在青丘市集上买来的两朵精巧玲珑的珠花。

韩信看了眼她不着装饰的栗色长发:“你喜欢这些?”

“自然不是。”乔莹浅笑了一下,“我还记得那两个给我变了一身衣裳的小山妖,我想回衡山看看,也是想把这个送给它们,就算作我小小的心意。”

韩信拿过一朵珠花在掌心掂了掂:“怎么不见你送本座点什么?”

乔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片剪纸不就是吗?”

韩信微微眯眸以示不满,乔莹忙笑着从袖间掏出另一样东西,放在韩信眼前:“这才是送给你的。”

韩信借着月光看清那是一根发绳,喜悦开始在心底不断跳跃:“你替本座系。”

他不料乔莹竟真的微微坐直了身子,跪在他身边的阶梯上,伸手就摘了他金色的发冠。火红色的长发散泄而下,那一刹那竟有妖异的美感。

乔莹的手还未伸到韩信脑后替他拢发,就觉着身前男人的目光过于炙热。她垂眸看去,对上他愈发深邃的眸子,竟下意识地愣了一瞬。

她靠的太近,双手就像虚虚地搂着他的脖子一般,而韩信能听清楚她每一次浅浅的呼吸。

直到少女仓促地错开目光,韩信才有所动作,他揽了人腰身就往怀里带,扣着少女的后脑勺又是烙下一个缠绵深情的吻。

舌尖贴触时带来的湿滑感触让乔莹的脑中炸开了烟花,只后知后觉地知道要去反抗,但手脚却无力到忘了手中还拿着送给韩信的发绳。

发绳自指尖滑落,蜿蜒地躺在了阶梯上。

等她实在被亲的有些顺不上气来,眼前的人才善良地松开了她。可她还未回过神来,面前的画面骤然一转,天旋地转间被人揽腰抱起。

乔莹隐隐约约还听见什么东西磕在木板上发出的清脆响声——是她要送给两个小山妖的珠花,被韩信随手抛在了一边。

如同一只黑夜中蛰伏的野兽即将开始撕咬自己的猎物,韩信的眸子清清楚楚地染上了火焰,写满了侵略,深沉而又晦暗。

……

记得当初,我和他相遇,是在缥缈无垠的月光下.宁静的夏夜月朗风清,总是能给人一种清逸娴静的感觉.明净清澈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清光流泻,意蕴宁融.月色柔和而透明,轻盈而飘逸.

他静默地伫立着,泼墨似的发丝柔顺地披在肩头.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并未被世俗的功名利禄所污染,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泉.

我不动声色地向他走去,细高的影子折射着碎银月光撒下.他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我,凄寒的空气在那一瞬仿佛凝固了,剩下的唯有两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我叫…孙策.字伯符.”

似乎不习惯这般的缄默,我率先开了口,并将手伸到他面前,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友好的笑容.

“我叫周瑜.字公瑾.”

他也冲着我笑,发尾柔柔地划出优美的弧度.那晚,我和他谈了许多.我知道,他想要找一个贤德的君主,辅佐他完成大业.我也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便和他聊了很长时间,就仿佛离别多年的旧友相见.

后来,他回家乡拜见父母,暂时与我分开了.在他走后的没多久,我就得到了我认为最不幸的消息.

父亲战死了.那个渴望建功立业,一心为国的父亲死在了沙场上.永远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望着父亲的遗体,泪水浸湿了我的衣襟.我拭去泪水,仰望着深邃的夜空.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他的身影.我喃喃着发问.

“公瑾…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似乎听到了他的回答——眼前多少难甘事,自古男儿当自强.

父亲的死使得人心大乱,我迫不得已,投靠了袁术.我本想,就这么昏昏噩噩地在袁术手下度过一生,可他却瞧不起——甚至是蔑视我.

我不服气,想到驰骋疆场的父亲,想到父亲的遗愿,我便有了自立为王的念头.待我的麾下已有了不少精兵后,我找借口出兵,想要脱离袁术.

大概是命运的安排.我遇到了他.他骑在一匹白马上,英气十足.他看到我,先是惊愕,之后便飞身下马,紧紧抱住了我.

他问我这段时间我过的怎么样,我把父亲去世,袁术轻视我的事完完全全地告诉了他,征求他的意见.

他沉吟几秒,以一种极其认真的态度问我,是否还想要在袁术手下当兵.我向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在袁术手下我不会有什么作为的.我想自立为王.”

他沉默了一会,问我周围诸侯都有上万兵马,又有袁术在侧,怎么打得过.我当即便回应道——周围诸侯都是草芥,不值一提只要迅速打败小诸侯,同时拖住袁术,即可下江东.

他抬眼注视着我,眼中似有欣喜之意.他攥住我的手,在我面前跪下.他那双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因长期舞弄刀枪,指腹上已有了薄茧,还有着深深浅浅的剑痕.

“主公.瑜愿辅佐您.”

我略带诧异地望向他,他也不卑不亢地望向我.四目交汇,电光石火间已有了难言的默契.

再后来,我出去打猎.他没有跟随.我很庆幸他没有跟随,因为那次去打猎,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在我追赶猎物时,我的面颊中了一支毒箭.我这才知道——有人想要杀我.

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在察觉到这点后,我想要见他,可他却带兵在外.无奈,我只得唤了孙仲谋来.

我望着他那噙泪的眼眸,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泪水缓缓于面上漫开.

“我死后,你自立为王罢…”

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

“我死后,你要重用公瑾…要好好待他…

等公瑾回来…你对他说…我很想他……”

朦胧间,我似乎看到他英气的面容.我隐隐听到他这样说:

“伯符.瑜许你十年之约.非为这天下,而为你孙伯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