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对你说过我为何来青天灵院吗?”萧楚河躲过谢澈甩来的飞鞋,随后便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谢澈白了他一眼,道:“难道不是为了这龙池炼身吗?”
对于萧楚河的话,谢澈倒是显得有些疑惑,他来此是为了青天灵院的目的很明确,只是需要灵院内的修炼资源。世间之人大多如此。
而这龙池炼身,便是青天灵院中最强大也最珍稀的资源。
言到此处,也是不禁回忆起了往事。
谢澈他无父无母,自有记忆始便是在小镇里的破巷里,每日不是偷家养小狗的吃食,便是在各个货摊上偷盗,直到有一天他偷走了泰定城城主府的一位掌勺师父采买的灵食,被其看中带回了城主府,他的生活这才有了改变。
他的名也是城主府中的下人所取,后来城主听说府中多了一孩童,倒是来了兴致,便召见了他。
在那一日,谢澈终于有了姓氏,还在郭城主的一位幕僚手下测了骨龄,那时他才八岁。
也是在那一日,郭城主见谢澈双眼灵动,很是欢喜,便升起了让他与其爱子共读的心思,随后谢澈便成了郭晨晨的书童,与其一道读书写字。
郭晨晨的母亲难产,伤了元气,随后也是经大战而落下病根,在诞下郭晨晨的第二年便早逝,独留郭城主一人将郭晨晨抚养长大。
对于爱妻唯一留下的孩子,郭城主自然是宠溺至极,再加上与郭城主同为赤青地区城主的、郭晨晨的亲外公李儒城主,郭晨晨自然是在宠爱里长大的孩子,世家子弟的通病在他身上也是一个不落。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但这些毛病在其十四岁那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年谢澈同样十四岁。
后来郭晨晨与谢澈一道昏迷了七天七夜,所幸也是安然无恙的成功醒来。在这七天里,李老城主每天要骂上郭城主不下百次。
此后醒来,郭晨晨对待谢澈便不再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了,反而是礼遇有加,旁人欲问其何故,他却只是笑笑,闭口不谈。在把握不住自己情绪的年纪,竟然能把守住秘密,也是难能可贵。
而这一切的缘由只有谢澈和郭晨晨他两人知晓。
之后几年里一直与谢澈同睡一处,同行一道,亲密无间,宛如亲兄弟。这段时间里,郭晨晨也是一直在求郭城主能废除谢澈的奴仆契约,担心自己父亲可能不同意,还拉上了外公李儒城主。
最终也是成功的得偿所愿,但谢澈不知为何却是变得更加的沉默了。在与郭晨晨站在一起时,宛如前者的影子一样,阴沉而黑暗,见不得光。
后来到了修行的年纪,郭晨晨也是第一时间将谢澈也给拖入了学堂,只不过那时的谢澈性子执拗,不愿接受郭晨晨的好意,拒绝了他递来的灵级上品的功法灵诀,转而炼起了没有品阶的、最基础的引灵诀。
但就算是如此,谢澈所展现的天赋也是丝毫不弱于郭晨晨,竟能稳稳的追上后者的进度,还能只比其慢了两三个月。
十六岁零三月一十五天入神魄境,这是郭晨晨的记录,而谢澈还比他小几个月,后者大约是在十六岁零一月时入的神魄境。
那阴暗的脸色这才有了些许的缓和,但还是少言寡语。
……
“龙池炼身?”萧楚河咧嘴一笑,“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却不是决定因素。毕竟它距离上一次开启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虽然总会开的,但谁又会那自己的前途来赌一个不确定会不会开启的机缘呢?”
谢澈哑然失笑,也对,灵轮境到至尊境,这之间的有四大境、三小难,都是在讲求如何利用天地之力,特别是在那三天之境在,着重看自身与天地相融,感悟天地气息、法则、规律。
这段时日也是展露自身天赋的绝佳时期。若在此时受到位列天榜之上的神兽种族的血液,那对于自身的修炼可是大有裨益。
“但如果它年年开启,那青天灵院必然会成为五大院中独一档的存在,无他,主要是龙池炼身中——龙门界内的宝物太过于变态与惊人了。”萧楚河曾在过去的近十年间,随他师父经过了不下七个大陆,其见识又何其广阔,但在谈论这件事时,也不免露出神往之情。
“我随师父游历大陆期间,见到了无数屹立大千世界万年之久而不衰的强大种族,譬如大鹏、毕方、凤凰,又如麒麟、九尾狐、诸犍等等,它们每一种都有通天彻地之能,龙亦在其列。”
“青天灵院的镇院神兽,便是属于龙族中一重要分支的族员,那支分族名为苍青神龙。”
“苍青神龙?”谢澈还是从中提取了自己感兴趣的那个词,也随着萧楚河的话头重复了一声。
“或许这个名字你听着有些陌生,但它在世间的另一名号你绝对熟悉,那便是——青龙。”
“青龙?四圣兽之一!青天灵院的镇院神兽竟是如此强者!”莫说谢澈心理承受力小,主要是这青龙之名太过于贯耳。无论是在他的哪段记忆中,青龙可都是神圣与强大的代名词。
而现在,青龙就在他的身边,甚至自己还有机会机缘能获取青龙的传承,这怎能不让谢澈为之疯狂!
“别高兴的太早,我们灵院这位神龙大人它可还算不上真正的圣兽青龙,虽然它与那传说中的青龙拥有一样的血脉,但相差甚远。”没等谢澈兴奋太久,萧楚河一盆冷水便直接泼了下来。
“龙族,或者说整个兽族,它们的实力越强,修为境界越高,那么血脉必然纯净,这是铁律!无可更改质疑。”
“真正血脉纯净的青龙,那可是在天至尊中都是数一数二的绝对强者,远不是我们青天灵院这头镇院神兽所能比拟的。”
“甚至可能连真正的神圣青龙十分之一的血脉之力都比不上,但对于我们而言,它的遗蜕之物依旧能让我们实力大进。这就足够了。”
谢澈表示十分的赞同,听说这龙门最大的吸引力便是血炼池,所谓血炼,便是以龙血为主的池血淬炼肉身,当然除了精血外,还有龙鳞、龙角、龙涎,这些能蕴含有龙之气,是淬炼肉身的绝佳材料。
“你的肉身现在还如此孱弱,对敌时大多都使灵阵而不用灵诀,它已然成了你最大的短板。别告诉我你就是在专门等待这龙门,那样的话我可就是错看你了。”
虽然萧楚河此前说出了无数神话般的生物,但它们的种族在大千世界中可是响当当的存在,最后的那句龙亦在其列,更是特别将龙族划入那强大古老的种族之内。
再结合谢澈对于萧楚河的了解,后者现在的肉身真的是一塌糊涂,明明有强大的炼体灵诀能修炼的,只要他开口,谢澈便能将般山异法送在他手中,但他却婉拒了。
就执拗、偏执、顽固的选择在修炼中分出一部分的灵力灌注在肉身内;选择在修为突破时将暴涨的灵力切割出部分反哺于肉身……如此种种。
他宁愿选择效率如此低下的肉身修炼方式也不愿接受谢澈的好意,明明在修炼有练体灵诀后再以此些方式修炼,便能事半功倍、一日千里,但他却偏偏选择了放弃。
萧楚河将谢澈视为了自己的知己好友与兄弟,谢澈又何尝不是呢?
但偏偏就是这被谢澈视为兄弟的家伙,却是一再无视自己的好意,反而是选择了一种极其低下的方式对待自己,这是令谢澈万不能接受的。
萧楚河当然不是傻子,更何况现在的谢澈更是将自己的情绪与想法都写在了他的脸上,叫人一看便能读懂他心中的想法。
对此萧楚河也是爽朗一笑。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但谢澈却是能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好意,更是能从他那泛起流波的眼光中看见自己想要的神采。
“放心,待到确认能参加龙池炼身、能进入龙门界后,我会为你解释清楚的。但现在,请相信我。”
望着萧楚河那正色的脸,谢澈也是没去呛他。
谢澈明白,这是他的秘密,若只是两人独处,或许他早已敞开心扉,但他们此时却在大道上,人多口杂,自是不愿的。
随后嗯了一声后便闭口不言,萧楚河也是如此。两人间也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来到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的擂台边。
“似乎正在高潮部分,我们可不能错过!”听得里面的人们激动的声音,谢澈也登时来了兴致,旋即向着场内奔去。
萧楚河也不废话,便施展着步法跟上谢澈。
“看来我们俩来得真是时候。”萧楚河抬眼看去,台上的两女正战至激热处,两颊泛起红光,樱桃小嘴也大张,不断的喘着粗气。
一左一右的女学员皆是如此。
衣袍破碎,春光乍泄,发丝凌乱,看起来狼狈极了,但却平添一层凌乱的美感。
“倒也挺养眼的。”谢澈心头一喜,“我吕小布最喜欢看女人打架了!”
没等谢澈他们两人坐下,身边却又有了不开眼的家伙们出声了。
“哟!何时灵院收了你这么个瞎子?灵院竟然都不挑吗?”
“什么时候阿猫阿狗也能来看擂台比赛了?难不成是专门来听这二位美女的娇喘的吗?哈哈哈哈哈!”
“也难怪,身体有缺总是会有些变态的,哈哈哈哈哈!”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也是瞥了谢澈一眼,便已是露出不屑的神色,甚至一手指着谢澈的鼻头,一手半掩住面庞,偏过头去向着身旁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试图将其拉住与自身一道嘲弄谢澈。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此话一出,并未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牵动其他人的情绪对谢澈群起而攻之,反而是使得周围的人们将满是敌意的目光投向了自己身上。
像是在满是汽油的空间投掷了一根燃烧起火焰的木棍,一时间整片空间都因这根着着火的木棍的闯入而变得危险了起来。
“粗鄙!”没等被此人嘲讽的谢澈说话,在谢澈身旁的一有些胖胖的男子却是开口道:“一件稀疏平常的事经你口中说出,竟是带起淫秽之意,我等耻于与你同行!”
“怀揣恶意看人已是不堪,更何况攻击?这断不是君子所为!”
“就是!粗鄙不堪、满嘴污言秽语,实属不配于我等同行!应当被逐!”
没曾想,此人一句竟是激起千层浪,无数人竟异口同声的出言讨伐此人,义愤填膺。
一张张青涩的面庞上,怒意与飞扬的傲气杂糅,形成了少年们的独有气息。
身处其间的谢澈,一时竟忘记了那瘦瘦高高的男子针对的是自己,他的心被周遭鼓动的男男女女们给牵引住了,他们的呼吸、举起的手掌、挑飞的眉头、肆意宣泄的怒意,在此刻竟是像极了自地底万丈深处被挤压出来的股股岩浆热流,炙热而耀眼。
“自己好像也应是他们中的一员……”望着四周的人们,谢澈好一阵恍惚,“他们是在维护我吗?”
无论是哪段记忆,谢澈都不曾好过。一个困于学校,被繁重的学业所压迫,还要面对旁人对社会的抱怨,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年却是寡淡至极,遇见的同龄人也是大多如此,都早已丧失了灵性;一个受人恩惠,一言一行皆被城主管控,也是鲜能遇见如此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
现在四周的这些少年们,无不是天赋出众之人,且大多都有着显赫的家世,甚至其中有些人还出自那些名动大千世界的超级势力之中。
“原来青春少年都不曾贱。”
其实是谢澈那多年的网文阅读所致。千篇一律的套路,不知恶来,不知恶止,所有的反派角色都一直被脸谱、被定性,纯粹的成了一个激怒读者的工具。
但他忘了,现在他已是身处于一方真实的世界中了。
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无非就是三观不同和利益不同的表现而已,而现在在他面前所发生的一切,便是如此。
那激扬澎湃的少年气,却是压过了场中正在比斗的二女,一时间其他方向的人们都有些分不清哪里是擂台,哪里是观众席了。
“周身皆是少年,我亦是少年!但那本属于我的少年呢?他……死去了吗……”
不知怎的,谢澈竟然将自己从喧闹的人群给剥离了出来,仿佛他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做着与旁人全然不同的动作——低下头,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一张不算稚嫩甚至还有着些许茧子的手掌出现在眼前。
只见谢澈盯着它看了看,最终盖在自己的心口。
“咚!咚!咚!”
强有力的跳动着。
它竟然比正常时刻还有力!
“这是因为什么呢?”
谢澈疑惑着,有些不解。
“喂谢澈!问你话你!”
此时的萧楚河推搡了谢澈一把,让本来沉醉于己身的谢澈陡然回神。
无数双目光齐刷刷的看着自己,虽然有着白绫的遮掩不至于让自己与他们对视,但谢澈依旧在其中感受到了如山的压力。
“你们这是为何?”
虽然谢澈并未提及事件,但在场之人皆是明白他的意思。
还是在谢澈身旁的萧楚河说道:“这个人,你怎么处理?”说着,偏头看向已经抱头蹲下的男子,正是此前口出秽语的那人。
“啊?”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事。
“那就……逐出场外吧?”谢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但众人似乎都很满意这个结果,一人分出一丝灵力将此人卷起扔出了场地。
做完这些,人们又再度将目光放在了谢澈身上,不过再说没了此前的审视之意,现在都是打量了起来。
离谢澈二人最近的一少年向前一步,便来到了谢澈身边,拱手道:“我是宋长歌,你便是昨日一展峥嵘的心眼谢澈?”
没等谢澈开口,他便率先介绍自己道,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透露着点点的兴奋。
与此同时谢澈也是注意到,在自己周身的百人里,他们的眼神也是如宋长歌一般,表露出无法理解的热情。
谢澈倒是瞬间想通了个七七八八,原来他们是对于谢澈有种异样的看法呀!但这样一来,也是解除了谢澈心中的那一丝丝不安。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特别是这百人一致无二,皆是听从自己,全然一副你大哥我老二的情况,无论换谁来都得小心啊!
“我是。如果在青天灵院中,没有一人再以白绫遮目,且与我同名同姓叫做谢澈的话,那便是我无疑了。”
保持着好演员的素养,谢澈抬起眼睛直视此人,但还是活动起脑袋,俨然一副茫然姿态。
但不知是谢澈这动作太过夸张还是什么,此人竟是将脖子往里缩了缩,就连随后的话也变得有些磕磕碰碰。
但谢澈什么也没说,只是跟萧楚河一起在此地待着了。
或许是终于平复了心境,那名为宋长歌的少年终于回到了常态,但也没主动找到谢澈,而是坐回了他原来的位置。
在谢澈身边的萧楚河抽空瞥了他一眼,又看看一本正经的谢澈,忍不住发笑。
“干嘛呢?严肃点。”谢澈头都没动,却清晰的知晓萧楚河在做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你外表一整个盲人装扮,却来此处观赏战斗,也是够可以的。”
“……”谢澈好一阵无语,“你说这话就不怕我再招呼一声让他们再将你扔出吗?”
“不怕。”
“为何?”
“因为你舍不得我。”
“……”谢澈一阵恶寒,“好了好了,我败给你了。”
“真的呀,你别不信啊!”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