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江回答复齐凛的日子,仅剩一天。
江正走在校园中,如同被无形的压力笼罩,步履沉重地走在回寝室的小道上。
朝阳的晖光洒在他略显疲惫的脸庞上,映出他眼底的忧虑。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前方。
这是一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他远远地望着江正,微笑着准备打招呼,但江正似乎陷入了沉思,对他视而不见,径直擦肩而过。
他的笑容僵了一瞬,转头看着江正的身影走远,随即转为疑惑。
他也没出声提醒,就这么远远地跟在江正的后面,看他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宿舍楼下,江正才停下脚步。
江正在门口踟蹰了几秒,复又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小树林,找了个长凳坐了下来,倚在靠背上,眼神没有焦距的望向天空。
男子站在林边,看着江正仰头发呆的样子,眉头微皱。
他观察了半晌,见江正没有动弹的意向,只能自己走过去,在江正旁边坐下。
江正不知飘到哪儿的思绪被轻微的动静打搅,缓缓收回,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刚坐下的人。
嗯?
有点熟悉,叫什么来着?
江正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
这名男子是以前去江湾中学招生的老师,姓佟。
正是这位佟老师,给他争取了三年的学费全免,还帮哥哥找了一个花店店面。
江正强打起精神,坐直身体,向他打招呼。
“佟老师,您好。”
佟胜看着江正眼下的黑眼圈和疲惫的神情,故意打趣道:
“江正同学,这是怎么了?一副被掏空的样子,你不会是……去做坏事了吧?”
说完,他好像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夸张地补了一句:
“你年纪还小,早点醒悟,迷途知返啊!”
江正一愣,瞬间意会到佟胜的意思,赶紧摆手,摇头道:
“没,没有,佟老师,你误会了。”
他了顿,解释道:
“就是,最近修炼遇到了一些困惑,想好好梳理梳理。”
一部分原因,确实是这样,倒也不算完全说谎。
佟胜见江正恢复了些许精神,哈哈一笑,拍了拍江正的肩膀:
“别担心,修炼之路本就充满坎坷,不要急于求成,张弛有度、顺其自然比较好。”
接着,佟胜话锋一转,
“江正同学,赵老让我带你去见他。”
“赵老?”江正疑惑地问。
佟胜微微一笑,低声解释:
“赵衍灵宗。”
江正闻言,惊讶地站起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迅速平复了心中的激动,冷静地问道:
“佟老师,能否告知是何事?”
佟胜见江正这么快就冷静下来,暗暗点头。
他拍了拍江正的肩膀,温和地说:
“别紧张,是好事。去了就知道了。”
江正点头应允,跟随佟胜朝学校后山走去。
两人一路上山,直至山腰处的一座二层小楼前停下。
小楼的院门关得严严实实,里面传来隐隐的音乐声。
佟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江正:
“小家伙,就送你到这里了。不用紧张,赵老很随和。”
说完,他又拍了拍江正的肩膀,转身下山去了。
江正独自站在小楼门口,心中有些忐忑。
他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敲门。
“咚咚……”
金属大门发出空响声,在山间回荡。
数秒后,大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个菜园,一块块菜地砌得整整齐齐,种满了不同的瓜果蔬菜。
菜地旁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他费力地拖动手中的水管,随着音乐的节奏为菜地浇水。
水花在空中画出不规则的弧线,洒在翠绿的菜叶上。
江正看老大爷忙得不亦乐乎,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于是返身合上了门,在门口站着安静等待。
一首老歌结束,下一首优雅的乐曲响起。
老大爷手中的水管也跟着音乐的节奏变动,滋水的动作也变得优雅了很多。
过了半个多小时,菜地终于浇完了。
老大爷放下手中的水管,满意地拍了拍手,随后他撸起袖子,准备开始清理里面的杂草。
他弯下腰,双手熟练地揪住杂草的根部,然后用力地往上拔。
拔了几株后,他似乎才想起院子里还有一位访客,便转过头去,高声喊道:
“小伙子,你杵在那里干嘛?别光看着,过来搭把手。”
江正听到呼唤,正准备走过去,老大爷又补充了一句:
“门边有一次性雨靴,穿上再下来。”
江正转头望去,果然在门的另一侧发现了一个装有一次性雨靴的盒子。
他从中拿出一双,麻利地套在脚上,然后慢慢向老大爷走去。
但他没有直接凑到老大爷跟前,而是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选了一块菜地开始拔草。
老大爷见状,翻了个白眼,
“隔那么远干嘛?老人家眼神儿不好使,都不知道照顾一下,来这!”
江正乖顺地走过去,在老大爷一米远处停下,开始弯腰拔草。
他的的态度相当诚恳,默默地拔草,半句话不多说。
只是,状况总是频出。
“哎,停!你怎么把我的龙须草给拔了?我辛辛苦苦才养到这么高的!”
“哎呀,你踩到这里了,刚撒了种子!”
“还有这棵野菊花,刚开花就被你拔了,多可惜啊!我还准备用它泡茶呢。”
江正:“……”
他直起身,看了一下周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于是诚恳地提议:
“赵老,要不我不继续了,免得伤了您的爱草?”
谁知,老大爷顿时吹胡子瞪眼,
“谁告诉你我姓赵的,我姓‘伍’。”
江正顿时懵了,佟老师不是说这里是赵老的家吗,难道走错了?
老大爷见他一脸迷茫,哼了一声,
“你是不是走错地了?三天两头有人找那个姓赵的,怎么尽往我这儿跑?!”
江正顿时面色微红,连忙弯腰道歉:
“对不起,伍……伍大爷!”
“伍什么大爷,难听死了!就叫五爷。”
“对不起,五爷,打扰您了。”江正再次诚恳道歉。
五爷见他态度诚恳,刚想摸摸胡子,一抬手却发现满手都是泥,于是清了清嗓子:
“看你态度还不错,帮我把剩下的杂草拔完,就不追究了。”
江正倒也没生气,只是看了一圈菜地里的杂草,
“五爷,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
“只是,我见识有限,担心不小心把您的药草误当做野草给拔了,您看?”
五爷咧嘴一笑,心情大好,
“没事,我就在这儿看着,及时提醒你就行了。”
于是,院子里出现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五爷躺在躺椅上,悠闲地喝着茶,听着小曲儿,不时对江正拔草的工作做出指示。
“停,这棵留着。”
“欸!这边有几根杂草漏了,回来拔一下。”
“干得不错!那边还有一块地,一并拔了吧。”
江正听着五爷的吐槽,默默地跟着指示拔草。
说起来,他也有点郁闷。
听到赵老召见自己,本来挺激动的。
没想到被佟老师带错了地方,莫名背负了拔草的“债务”,还清了才能走。
也不知道,完事儿后再去找佟老师还来不来得及?
江正抬起头,刚想问一句“能不能等他先去找赵老再回来拔草”,但看到五爷一副“严肃督工”的态度,犹豫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毕竟,这也是住在山河大学后山的不知名大佬,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吧。
赵老那里,只能另找机会了。
时间慢慢流逝,两个多小时后,整个菜园子的杂草终于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江正站起身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五爷不知何时已经躺在躺椅上睡着了,发出轻微的打呼声。
江正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出了院子。
离开前,他还细心地为五爷关好了门,然后才如释重负地走下山。
门合上的瞬间,五爷的眼睛缓缓睁开。
他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微微一笑,然后翻了个身继续打起了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