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这两日非常煎熬,常常坐在屋里,一旦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便以为是温泉山庄那边有消息了。
忙不迭地朝房门口望去。
结果,次次都失望。
温泉山庄的人就没来过一次。
更可气的是,该来的人不来,不该来的人倒是来了。
“夫人,秦校尉(大小姐的未婚夫)来了,说是带了家乡的土特产,特意前来孝敬大将军和您。”
门房婆子小心翼翼地站在房门边回禀。
咦,回禀个消息而已,她小心翼翼个什么劲?
呃,因为这个门房婆子很清楚,自家夫人丁点都看不上秦校尉那个穷光蛋,准要发火的。
果不其然,刘夫人立马黑脸,啐了一口道:
“送什么土特产?全是些不值钱的土鸡蛋和老母鸡,千年人参等值钱的玩意儿一样没有。上门来打秋风的还差不多!”
这话,门房婆子可不敢接。
因为她知道,自家夫人不喜欢这个穷女婿,可大将军喜欢呐。她作为下人便不好发表意见,怕得罪了其中一方。
汇报完后,门房婆子便退下了。
而刘夫人呢,再不待见秦校尉,也得去接待一下,否则自家男人就得给她甩脸子。
于是乎,刘夫人深呼吸两口,面部表情明显平静下来后,便立即前往堂屋接待秦校尉。
不想,她刚来到堂屋大门外,里头传出了自家男人和秦校尉的说话声。
“小秦啊,这次攻打沈家,你英勇善战,功不可没。后日庆功宴上,我会向镇边王替你请功,我估摸着能提拔你为中郎将。”
“小婿多谢岳父大人提携。”
“不必客气,是你应得的。”
刘夫人听到这,内心突然生出一道奢望,若是自家男人愿意向镇边王引荐二女儿,该多好?
别说,招待完秦校尉后,刘夫人还真就探听了一下自家男人的口风。
刘夫人给刘震天递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汁,笑道:“夫君,再过半个月,咱们诗楠就年满十六了,也到了该找婆家的年龄了。”
刘震天一脸轻松地笑道:“这个还不简单。后日庆功宴上,可谓是青年才俊齐集,届时让咱们诗楠挨个挑一挑,看中谁就选谁。”
刘夫人笑了:“当真看中谁,就选谁?庆功宴上的任何一个男子,都可以?”
刘震天一脸自信道:“当然。有我的面子在,但凡诗楠看上的,都能联姻。”
这可不是他胡吹,作为木邵衡的心腹大将,又是讨伐沈家的第一大功臣,西南境内敢不给他面子的武将,还没生出来呢。
可刘夫人压根看不上那群大老粗武将啊。
她咳了咳,笑道:“都说美女爱英雄,可时代变了,咱们诗楠可看不上空有一身蛮力的纯武将,还得上过学堂肚里有墨水的。得文武双全的才行。”
文武双全?
刘震天微微蹙眉道:“武将里有几个舞文弄墨的?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又想给女儿找一个文官?我告诉你,我最烦那些穷酸书生,说话文绉绉的,半天放不出一个响屁来!远不如我们武将爽快,合我脾气!”
刘夫人一听这话就来气。
当年要给大女儿相看婆家时,这个狗男人就是以这番话来堵她的。
如今又来?
滚犊子吧!
诗楠是她最喜欢的女儿,绝对不能再嫁一个大老粗。
刘夫人深呼吸两口,努力平复心绪后,笑道:
“纯文人,自然是文绉绉的讨人嫌。但文武双全的人就不一样啦。”
“譬如镇边王,他就既有文人的风度翩翩,又有武将的英气逼人,结合得多好。唯有这样的好男人才值得我女儿嫁。”
“咱们诗楠眼光高,要仰慕,也只会仰慕镇边王这样的。”
听见这番话,刘震天心中咯噔一下,不会是镇边王入住自己府里,让诗楠那丫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思及此,刘震天神情立马严肃起来:“你可得把诗楠那丫头看好了,千万别招惹镇边王。那不是咱们家该高攀的。”
刘夫人很是生气,故意使用激将法:
“什么叫不是咱们家该高攀的?你为西南木府东征西讨了大半辈子,战功赫赫。在西南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就这样,嫁个女儿过去还要被嫌弃?嫌弃咱们门楣低?不够格?”
“有这样对待功臣的吗?”
字字句句里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木邵衡不收了她女儿,就是不善待功臣!
刘震天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怒道:“你疯了,竟敢妄议主上。”
刘夫人也怒了:“我说的是事实。”
刘震天扬手就想扇她一巴掌,但最后忍住了,耐着性子道:
“你若想女儿命长点,就离镇边王远点。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透么,嫁进西南木府的女人就没有善终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死翘翘了!”
西南木府作为西南的权力中心,就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各方势力竞相角逐、你死我活、尔虞我诈的地方。
凶险得很。
绝对的龙潭虎穴。
手段不够的女人,会迅速凋零枯萎。
手段够狠的女人,譬如老太君,哪怕赢得了一时,最终也会被别的势力给清算。还落得个灭九族的下场。
另一个狠人月华长公主,嚣张了那么多年,纵使背靠当今皇室,该被清算时照样会被清算。
反正,从古至今,西南木府的那些正妃和侧妃们,就没有一个能寿终正寝的。
听见这些话,刘夫人丝毫没被吓到,反而讽刺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啊?两百年前的左荣王妃,不就寿终正寝了吗?享年八十三岁。”
刘震天怔了一下,才道:“也就那一个特例,是她命好,那一代的镇边王恰好是个情种。硬是后宫虚设,只娶了她一个,且娘家势力足够强大,才保住的。”
娘家势力强大是吧?
他们刘家的势力就挺强大的。
在这西南的地界上,谁敢动?
动一个试试?
祖坟都刨了你的。
刘夫人内心很是得意,所以说,她的女儿一旦嫁进西南木府,那也是寿终正寝的命。
呃,就不怕王妃傅玉舒针对她女儿么?
这个,刘夫人还真不怕,因为傅玉舒是外地人,纵使娘家再有势力,也远在京城,鞭长莫及。
根本斗不过他们刘家这种地头蛇。
她女儿和傅玉舒斗起来,死的一定是傅玉舒,毫无悬念。
刘震天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夫人的所思所想,指着她鼻子怒骂道:
“少给老子打那些歪主意。侧妃这辈子是别想了,累死自己又累死家人,落不了好。远不如随意挑个老实点的男人嫁了,还能换来一辈子平安喜乐。”
刘夫人直接翻了个白眼。
去你娘的老实男人。
世上最不中用的就是老实巴交的男人,屁用没有。
刘震天看出妻子的反骨来,生怕她惹事,难得退了一步道:
“这样吧,诗楠要是实在喜欢文人,我就给她挑个满嘴‘之乎者也’的文官嫁了,如何?想嫁哪个文官,随她挑,我就是腆着老脸上门去求,也必定把婚事给她搞定了。”
文官就文官,只要不去招惹木邵衡就成,他认了。
刘夫人见自家的倔男人居然主动退了一步,心下大喜。当即笑道:“成啊,这可是你说的,可再不许给我的诗楠找什么大老粗。”
夫妻俩敲定后,刘夫人立马马不停蹄地来到二女儿的小院子,欢欢喜喜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刘诗楠一听,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低着头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