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城门,寒风掠过,一股压抑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此地常年被死气侵蚀,城门口上方悬挂的匾额已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若想辨认上面字迹,须得原地驻足,仔细观察好一阵才能隐约看出“黎遥”二字。
顾于欢站在城门外,抬头看着正上方的腐旧扁额,心中不安感愈发强烈。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异样感觉,现在感知到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扶真挥袖,使出幻术将身形完全隐匿,听声音似乎非常担忧后续进程:
“仅仅只在城外,溢出的死气就这等强悍......不知等我们再探入城内,我这拙劣障眼法是否还会有效。”
“在遇到悲生前,我们还是不要擅自动用灵力暴露行踪了,”顾于欢提议,转过身同旁边的的商节道,
“对了,我给你的防御印记只有在受到攻击时才会生效,你切记不要离我太远。”
商节连连点头,也清楚此次行动和将要面对的冥鬼不比以往,不再端着之前那副小大人架子,抱着龟甲非常狗腿地跟在顾于欢身后。
黎遥城虽是荒废之城,但其规模之大,远超人界多数城池,足以可见昔日之繁荣富足。
效率在前,为了尽早速战速决,扶真并未与他们二人一起,使用幻蝶捏出一个与她一样的幻象,分划好两边路线,独自去了城南和城西方向。
商节微闭双眼,给扶真此行卜过一卦,确认无危险后才转身:“中等运势,没有危险,我们去城东和城北找线索吧。”
“嗯,”顾于欢应了一声,余光却被街道尽头的一家铁匠铺吸引,不由自主迈步上前,“就从这里开始吧。”
铁匠铺不大,甚至算得上简陋,一眼望去便能尽收眼底。
外面杂七杂八摆满了锻铁用的器材,除了一些日用杂物,最里面的小隔间也只简单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张床。
他轻轻拂去墙面上的灰尘,那里用糯米沾着一张白纸,让它能够长时间留在这个位置,现如今已经泛黄。
白纸上写着几排歪斜的蹩脚大字。从字迹可以推断,写下这些字的人文化水平并不高,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它们所传达的信息。
想来,应该是这家铁匠铺子的主人专门用来提醒自己的简易便签。
[卯时四刻起床,买菜、给小铁备早饭]
[辰时二刻喊小铁起床吃早饭,趁着日光还没上来,去郊外采矿]
[末时去城主府,将传送符还给大少主。这小纸张是大少主的东西,我不能独占(商迦城主说,大少主一般正午才起床,这传送符还是等正午过后去还给他吧)]
写到此处,便再无下文,或许是字迹的主人不愿再写,亦或是陡然发生事故,再无机会续写。
......
“这不就一普通铁匠铺吗,有啥好稀奇的,值得你看那么久?”
瞧着顾于欢一直站在铁匠铺外发呆,商节上前推了他一下,出声提醒:
“我刚刚把这一圈都找了一遍,并无邪气,悲生应该没来过这里,我们去别处再找找吧。”
顾于欢回神,没有反驳,率先迈步离开此处:“我知道了,走吧。”
见他如此冒失,随意选定一个方向便莽撞前行,商节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对顾于欢状况的忧虑:
“走哪去?咱俩对这又不熟,好歹也让我先占卜一下,看看安不安全再走吧?”
“你也是的,自打来到这里状态就不对劲。这里死气横生,稍不注意咱们仨都有可能会搭在这里。你倒好,把这当家了。”
“抱歉,或许说出来你不会信,我感觉这里很熟悉,就像曾经来过一样。”
顾于欢抬手,指向城东方向,轻声说道,
“我想去那边看看。”
再坑也是自己的队友。商节没办法,只能打碎了牙,抱着龟甲默默跟在他身后,卜卦确定此行无危险才缓出一口气来。
行路途中,二人心照不宣,各自分出一半精力观察周遭设施摆设。
值得让人深思的是——不论是街道旁的店铺还是摊位,皆是一副正在营业的景象,毫无暴乱或抢劫迹象。
依照徘徊在黎遥城的那些死气,以及地面上呈现的不正常泥土颜色来看,这座城池的人们已然全部惨遭屠戮。
然,令人感到费解的是,既已酿成如此大规模人命,城内却无一具骸骨或尸体,实在很难解释。
二人朝东一路前行,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最终止步于一处府邸外。
门扉紧闭,铁锈斑驳,似乎连黑沉沉的天色也要与之为伍。
空气里,混杂着尘埃与难以言喻的血腥味,越发显得死气沉沉。??
顾于欢刚把手搭上府门辅首,就听见商节在背后小声叨叨:
“......擅闯民宅,不太好吧,我们这样会不会太不敬重死者了?”
“嘁,说得好像你平时有多敬重我一样,”顾于欢瞥了他一眼,推门的同时还不忘回怼,
“咋滴,对死人你还搞特殊歧视啊?”
在他推门的瞬间,总算抓到空子的无归也趁此机会,从芥子袋里跳了出来,顾不上其他,抱着顾于欢的大腿焦急提醒:
“不行的,这里很危险,大家不能待在这里,会出事的!”
“你们别管那些了,”
没办法短时间解释太多,他急得连背上装宝贝的小包袱都没来得及放下,拖着顾于欢和商节的衣角就要去找扶真,
“快去找扶真姐姐,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只可惜,他的速度还是晚了一步。
府邸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了。
府邸内黑压压一片,让人看不清前路,忽然,冷风无端升起,带起一阵寒意。
下一瞬,府邸内部源源不断地开始涌现死气,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沿着大门汹涌而出,形成一道庞大的黑色气流向外扑来。
商节和无归双双一惊,只来得及闭上眼睛,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却没想到......
府邸内涌出的死气非但没有攻击他们,反而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将他们紧紧簇拥。异口同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诡异又和谐。
他们说:“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