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三日,也不见尹九现身。
因为要赶着赴任,正吃着饭呢,刘主簿有些着急起来。
“这可真是太熬人了!莫不是这人已经被吓跑了?便是有李家的人情,总这么耽误上任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刘珍道:“要不咱们先将抓到的这几个人交到府衙去?然后便收拾东西继续上路?”
曹氏道:“虽说,如今咱们有吴钩和胡缨在,还有张刺史派来的人,而他只有一人。可说不得,他是见我们有了防备,想跟着我们上路,然后在路途中再伺机动手。此时启程,是不是还有些不安稳?”
小八摇着曹氏的胳膊道:“阿娘,在汴州的时候,您说到了洛阳一定带我去城里逛逛的。可咱们这都窝在驿站里几天了,哪里都没去逛过呢!若是急着要走,你是不是不想带女儿逛洛阳了?”
刘坤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刘绰,“绰绰,此事你怎么看?”
刘绰这几日一直忙着研究蒙汗药的制法,倒显得很轻松的样子。
“会不会,其实这个尹九已经进来驿站了?只是咱们还没发现?”刘绰道。
刘谦大声道:“这不可能!这几日入住的客人我可一直都带人盯着呢,压根就没有安管事说过的那种人。”
“若是此人会易容术呢?”
刘绰可是看过《天龙八部》的,阿朱不就可以易容成段正淳的样子,代父赴死?阿朱还口技了得,能模仿易容之人的声音呢。
“易容术?”几个小孩子当先激动起来,“四姐姐、姨母、姑母,是不是就跟齐天大圣孙悟空会七十二路变法一样,是想变成谁就能变成谁的法术?”
刘坤这才意识到,这是在饭桌上。孩子们也都在。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但听了孩子们的话后,还是忍不住跟着家里人看了看四周,总觉的驿站里的哪个人眼神都不怀好意起来。
曹氏压低了声音道:“真有这么邪门的法术?想变成谁就变成谁?这又不是神仙!”
孩子们起哄道:“有的,(外)祖母。”“有的,阿娘!”
刘绰笑道:“其实也不必太过紧张,易容术不是什么法术。只不过是一种极为高超的化妆技巧,也就是乔装打扮。”
前世,她毕竟见识过东亚三大邪术:整容、化妆、滤镜美颜。真的有网红可以把自己的脸画得跟目标对象有九分相似。
可是,这时候的化妆品还没有那么细致齐全,应该不至于能这么鬼斧神工,完全不被人发觉异常吧?毕竟那都是武侠剧里的想象而已。
胡缨道:“小人的确曾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过,有人就是靠着这门手艺,在被官差追捕中全身而退。”
“竟能如此神奇?所以说,只关注穿着、身形、样貌也不一定就能分辨得出易容过后的尹九是么?”刘谦既紧张又兴奋道。
余巧儿听了也有些害怕,”莫不是他混进了咱们自己人里头?”
刘绰道:“这倒不会。嫂嫂,不必害怕。我们每个人在言行举止上,都有固定的习惯。若是遇到熟人,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不对。所以,即便要用易容术,他也不会易容成咱们熟悉的人。尤其是一路随着咱们从彭城到这里来的人。”
刘蓉和余巧儿都长舒一口气,“这便好。否则,非得搞得我接下来看谁都疑神疑鬼不可。”
孩子们又欢呼道:“这是不是就跟真假美猴王差不多?便是变得再像,只要一念紧箍咒,就能发现不对了?”
几个孩子激动坏了,也不用下人再服侍用饭了,很快就将碗里的饭扒拉干净。几个小脑袋瓜凑在一起,脸色发红,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刘翁怕话题会吓着孩子们,便命人将孩子们带回了房间。
“那是不是咱们只要留意着那些新入驻的客人就好?”刘珍道。
“我若是尹九,就不会易容成入住的客人。”刘绰放下筷子道,“而是易容成咱们不熟悉却又不设防的人。”
刘谦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吃饭的护卫们,苦着脸,小心翼翼道:“比如说,张刺史派来的护卫们?”
刘绰摇头,“四兄,你再猜猜。咱们虽然不熟悉这几位壮士,可是他们彼此之间应该是熟悉的。若是易容成他们中的一员,很容易就会发现的,不就等于是羊入虎口,?尹九不会行此蠢招的!”
“那是谁?好绰绰,你就别再卖关子了!急死我了!”刘谦道。
刘绰却不慌不忙,拾起筷子,又吃了起来。“你好好想想!”
刘珍道:“我知道了,是驿卒。”
刘谦道:“可按照刚才绰绰说的,驿卒之间也是相互认识的啊。”
曹氏拍了儿子胳膊一下,提点道:“你这孩子,张刺史派来的人就是来保护我们的。说起来,跟咱们算是一条心的。若是发现有人不对劲,自然是会告诉我们的。可驿站里这些驿卒呢?不过都是些一起做活计的,跟咱们家有什么相干?便是发现了也不会告诉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影响到自己,说不得,连他们自己的头儿都不会告诉呢。”
同事之间的相处之道,自然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相比刘谦一直专注于读书,曹氏生活阅历丰富,自然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对啊,那咱们只要留意着驿卒里头有没有居心不良接近我们的。不就好了?“刘谦恍然大悟道,”“不过,绰绰,你是怎么想到的这些的?”
这样想的灵感其实来自于当年她在英剧《Sherlock》夏洛克福尔摩斯第一季中看到的一个案子。
社会关系完全无干的一批死者死于非命,凶手是位出租车司机,才能让被害人在雨夜全不设防地上车,跟他走。一般遇到命案,总往情杀、仇杀、财杀的角度思考,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世上有人就是以杀人为乐的。更何况,谁会随便上陌生人的车?
这自然是另一种形式的灯下黑。
在刘谦再次说出‘一母同胞奈何大脑回路不同’的言论前,刘绰道:”我曾听张刺史家的十七娘说过一个泗州的奇案。说临淮县有段时间接连发生命案,死者男女老少都有。凶手用的杀人手法都一样,总是先把人勒死,再扔到汴河里,然后在河岸上放一封亲笔书写的遗书。让死者看起来就像自杀一般。因为死者之间毫无关系,又都有遗书在旁。所以,最开始,官府并未把这些命案当回事,全都是以自杀结案的。最开始,临淮县的百姓传的也都是那些男女相约殉情的艳情故事。后来,才渐渐发觉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