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逾墙窥蠙
禾川谷死了。
为了培育出女见,他早已耗空了身体。
好在死前见到了儿孙,也算是没有遗憾。
顾亿还没从禾盼姝短暂出现,又永久离别中回过神来,再次触景,难免伤情,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一双手,恰在此时抱住她。
禾菘蓝声音哽咽:“小亿,没关系,祖父只是去找姑姑了,如今父女团聚,未必是哀事。”
顾亿低低“嗯”了一声,将头埋在他怀中,不再言语。
姒三再也忍不住,就要过去抢人。
却被姒一拦住。
“老二,”姒一看着姒二,“动手。”
姒三大喜,以为大哥让二哥帮忙,不想下一秒,脖颈一痛,晕了过去。
看着倒在姒二怀中的姒三,玉吹雪低低骂了句“傻逼”,眼神颇幸灾乐祸。
现在是吃醋的时候嘛就闹?!没见小亿正难过吗?
虽然他心里也老大不是滋味。
玉吹雪捂着胸口,扭过头撇了撇嘴。
什么狗屁表哥,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呵忒!
按照禾川谷遗言,丧事不办,只需将他埋在女见药田下即可。
顾亿也终于见到,这可能催动莫罗阴阳转盘的灵植。
碧绿叶,小碎苞,像满天星。
普通如荒郊野草,平凡如路边野花。
“它们喜欢你。”
禾菘蓝拉着顾亿手,抚摸花苞:“还有七天,等它们结籽,我们一起去蛮荒界。”
女见的培育,远比想象中艰难,即使是温长安自己,也在记录中留下:
植灵之玄奥,唯天道可创,女见能否现世,七分人力,三分天意。
禾菘蓝下一个需要的草药,恰好在蛮荒界。
而关于时核的最后一物,顾亿的预感,也在蛮荒界。
与一般植物触感不同,这些女见草花苞微带暖意,她手刚摸上去,便集体簇拥过来,顶着她掌心。
好像刚出生的小鸡,毛茸茸,暖和和。
顾亿好奇,不由多摸了几下。
没注意站在身后的男子,早已从女见草上收回目光,正温柔凝望她。
这边两人低头摸花,哥哥俊雅,妹妹美貌,堪称风景。
那边看风景的人已快将牙咬碎。
“小亿!”
玉吹雪走过来,暗暗瞪了禾菘蓝一眼,转头笑脸相对:“清河有点事,我需要回去处理。”
顾亿点头:“我知道。”
因为魔族卷土重来,清河局势不太妙,作为家主,玉吹雪需立即赶回去御敌。
顾亿本想跟去帮忙,却被他拒绝,因姒氏与玉氏交好,姒一与姒二决定过去相助。
兄弟俩已事先征求妻主同意。
“眼下多事之秋,你最好还是留在清河,不要来找我了。”
顾亿假装没看见对方脸上的委屈:“我很快会离开这里,具体去处还不知道,”
玉吹雪有些伤心:“小亿,你是不是嫌我烦?”
“没有。”
“那你……”
“你快走吧!姒二哥在云舟上等你很久了!”
顾亿对着传音石道:“二哥,他在我这里,马上就来!”
转头催促玉吹雪:“有什么事儿,可以传音给我,快走快走!”
玉吹雪走了,走的时候垂头丧气,依依不舍。
很快,又一人找了过来,是何君莫。
“小亿,齐山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
竟也是过来告别。
顾亿点头:“家事要紧,你快回去忙。”
何君莫欲言又止:“小亿,听说你将离开望南山,六极盟还在找你,你要不要随我去齐山?那里很安全。”
“我知你好意,只是我还有事要做,齐山……下次有机会定去拜访。”
何君莫难掩失落:“好吧,那,保重。”
深深看了眼顾亿,何君莫冲禾菘蓝道:“菘蓝,照顾好伯父和小亿,我先告辞了。”
禾菘蓝点头:“何兄一路顺风,你先前对家父和小亿的照顾,菘蓝铭记在心,有机会一定报答。”
何君莫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顾亿看了一会儿女见草,又问了些药理知识,便去了水牢。
隔着牢门,田翡冷笑:“先抢我男人,又夺我宫主之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顾亿用鳞片划开牢门,拖着人来到外面。
“喏,你的剑,拿好!现在开始报吧!”
田翡反应过来,大笑三声,持剑冲了过来。
不过半盏茶时间,她摔倒在地,剑也离了手。
“你走了捷径,纵有天赋,也是空中楼阁,还应先巩固根基。”
田翡大怒:“老子要你教?!”
抓起剑又冲来。
直到天色将晚,鸟雀归巢,田翡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
“呜呜呜,为什么?!怎么会有人在驭九天上胜过我?还是一个黄毛丫头,我不信我不信!”
顾亿晃着剑:“起来。”
田翡不动:“我输了,男人我不要了,宫主之位也给你!”
顾亿重复:“起来。”
“你不要太过分!”田翡抬起一张肿脸,“老娘都认输了,你还要怎样?!”
顾亿脚尖轻点,将灵剑踢到她手中。
“认输太快,也要打!”
…
天将鱼肚白时,顾亿才回到房间。
刚喝了一口水,门外有人敲门。
“姐姐,你歇下了吗?”
顾亿拉开门:“有事?”
“姐姐,”冥弃端着托盘,笑容纯真,“我做了些点心,你要吃吗?”
这些点心十分好看,摆盘精致,还冒着热气。
顾亿刚拿起一块,一只手伸了过来。
来人夺走点心,丢入自己口中嚼了嚼,嫌弃道:“不怎么样!难吃!”
转而端出一碗面:“小亿,尝尝我做的,比这破点心好吃一百倍!”
顾亿:“……我不饿,三哥,冥弃,你们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将门关上。
姒三脸立即拉了下来,瞪着冥弃:“魔族果然不知羞耻,不是装病就是勾引有夫之妇,你若还要点脸,就该滚回魔族,这里可不是你们这种屙脏东西可以待的!”
说罢大袖一挥,扬长而去。
看着翻滚在地的点心,魔族少年抬起头。
不怒反笑。
在等待女见结籽的日子,顾亿也没闲着。
坚持不懈打田翡。
昔日破天宫第一强者,如今沦为沙袋。
从一开始的破口大骂,到后来的麻木沉默,田翡适应很快,也就短短几天。
“你什么时候走?”田翡趴在地上,脸上糊满泥土,“林清说你不愿意当宫主,真的吗?”
顾亿没说话,看着手中木剑发呆。
田翡爬起来,一个翻滚滚到她脚边:“哎,你干嘛不当宫主?是你那些男人们不同意?我跟你说,女人还是要把权势握在自己手中,千万不要信男人的鬼话,不然有你后悔的!”
顾亿转眸看她:“以你先前对大公子的痴心,我很意外这话出自你口。”
田翡抹了把脸,殊不知将自己搞得更脏:“我确实对大公子一见钟情不假,但他竟然背叛我,帮你制作默哀嘤哨对付我,如此心狠不留情,我还爱他做什么?这世上又不是只他一个男人!”
顾亿听笑了:“你很像一个人。”
难怪温长安即使知道田翡自大冲动,不适合做宫主,也还打算将宫主之位交给她。
倘若她没有出现的话。
顾亿想着心事,没注意趴在脚边的田翡,正抬着一张花脸,呆呆看她。
姒三跑过来,一脚踢出。
田翡惨叫一声,滚到一边,张嘴就骂:“你他么有病?!”
姒三露出一个没什么诚意的笑:“抱歉,我着急找妻主,没看见你!”
“你?!”
田翡爬起来,举着剑就要干架。
“我不打女人。”
姒三拉起顾亿,跑到他自己住处。
“有事?”
顾亿看着桌上的衣服:“你们给我做很多衣服,够穿了,不用再做。”
“这不是你的。”
姒三羞答答道:“是我给自己做的,想穿给你看看,哪里不合适,我再修改。”
顾亿转身:“行,你去换,好了叫我。”
不想几个呼吸,姒三便说好了。
顾亿转过身。
海潮忽生,明月渐起,有妖破水而出,手持明珠。
“这,是我的鲛珠。”
水滴从海妖胸膛滑落,他也比鲛珠更吸引人。
“给你。”
见顾亿站着不动,姒三强行将鲛珠塞进她手中。
看着她,强忍羞意道:“我的新衣服,好,好看吗?”
皇帝的新衣,谁敢说难看?
所以顾亿只能点头。
“好看,就是容易着凉。”
走到桌边,刚拿起外袍,一双手按住她。
“既然好看,你为什么不摸摸呢?”姒三从背后抱住顾亿,唇几乎贴着她耳。
“小亿,你摸摸好不好?”
长久的沉默。
姒三炙热的体温逐渐转凉,眼中氤氲起雾气,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上心头。
就在他准备强行压下情绪时,少女忽然开口。
声音很轻,却足以令姒三燃烧。
“好。”
......
冬日阳光没有温度,穿过窗缝斜照进来。
照亮室内春色。
床上,姒三睁开眼睛,脸上尤带笑意。
一朝得偿所愿,这一刻,哪怕是死,他也愿意。
想起昨夜的疯狂。
姒三激动起来,身体一翻,抱住身边人,就要再次沉沦。
却不料对方推开他手,不满道:“不来了,今天还要挨打呢,晚上再宠幸你吧!”
姒三如遭雷击,一把掀开被子。
下一刻,他脸上血色尽失,几乎是吼的:“怎么是你?!”
田翡揉了揉眼睛,拥被坐起。
她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邪笑:“怎么?还没穿裤子呢,就不认识老娘了?!”
说话间,门忽然被人推开。
“田翡,起来练......”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冥弃从顾亿身后探出脑袋。
看清屋内场景,他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抹笑来。
“姒氏家主,果然会享齐人之福。”
顾亿关上门,转身就走。
很快一个身影追了过来。
姒三披头散发,身上随意裹着被子,赤着脚。
他拉着顾亿,几乎带着哭腔:“小亿,我没有,你信我,信我!”
“你没有什么?”冥弃双手抱臂,看向他身后,“田姑娘,你知道吗?”
田翡随意将裙带系好,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知道,他昨晚太折腾人了,我腰都快散架了。”
说着扶着腰,对顾亿笑道:“顾宫主,今天能不能请一天假,我手提不起剑了。”
顾亿没说话,姒三已经快疯了。
“不不不,我没有!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小亿,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是你,一定是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姒三情绪激动非常,忽然对田翡出手。
冥弃上前拦住,笑容讥讽:“怎么?口口声声恪守男德,为妻守身如玉。如今却当着妻主面与其他女子厮混,东窗事发就要杀人灭口?”
“堂堂姒氏家主,原也不过是一敢做不敢当的鼠辈罢了!”
姒三暴跳如雷:“住口!你胡说!我跟你拼了!”
一掌击向冥弃胸口。
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抓住。
“好了!”顾亿握住姒三手掌,将他身上即将滑落的被子拉好。
“三哥,你不用跟我解释,你我之间的婚约,本也不作数。”
“你是自由的,你的心和身体,都是自由的,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喜欢你想喜欢的人,没有对不起我。”
如果说冥弃与田翡的话是一柄重锤,那么顾亿此刻说的话,则是压死姒三的山。
他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看着顾亿,眼睛通红。
“小亿,我真的没有,我以为是你!我以为是你!”
顾亿挣脱他手,起身叹息:“三哥,你走吧,你我婚约,就此作废。”
拉着田翡,转身离开。
姒三倒在地上,只机械重复:“没有,我没有......”
“没有什么?”冥弃凑近他,“东西长在你身上,别人还能强迫你不成?我若是你呀,早没脸出现在姐姐面前,因为这样会......”
他暗金色眼眸,蓄满恶意。
“......脏了她的眼。”
...
姒三走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冥弃将处理干净的草药递给顾亿。
“姐姐,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
因为要离开这里,药田许多珍稀草药需要带走,禾菘蓝与禾当归苍术三人,根本忙不过来。
顾亿摇头:“没事,我不困,你要是困了去休息。”
冥弃笑:“我是姐姐的跟屁虫,姐姐在哪儿,东东就在哪儿。”
他忽然咳了一声:“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会怪我吗?”
顾亿停住动作:“你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就是问一问。”
顾亿微笑:“不会怪你。”
冥弃惊喜:“当真?”
“我会杀了你!”顾亿冷哼,“死前还要折磨你一番!”
冥弃脸一下子红起来:“是什么样的折磨啊?我,我现在可以试一试吗?”
顾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