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莺儿顶着一张被晕染的花猫脸、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哪怕她神经再过大条,也隐约感觉到氛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她脚步顿了顿,小心翼翼的将插端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俯身行了个礼,不等回应就起身,然后开始继续方才出去之前的动作,认认真真的磨墨。
一时间,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焰味。
华妃冷冷扯了扯唇,暗藏凌厉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这是哪里来的奴才,这般的……特立独行,花容月貌,本宫还从未见过呢。”
余莺儿低垂着眉眼,满心满眼只有砚台,反正只要没指名道姓,那就不是在说她,全当耳旁风就是了。
见没人回应,也不曾将压力堆在那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宫女身上,华妃本就生了恼意,眼下更是心火涌起,护甲紧紧的戳住了手心,面上倒是不显,只缓缓道。
“你既能在养心殿为皇上侍奉笔墨,想必是个知进退、有学识的,怎的连行礼都行不明白,且口不能言?甚至仪容不整,脸都不洗,既如此,留在御前岂不是平白丢了皇上脸面?”
这回余莺儿倒是听进去了,放下了磨墨的手,余光瞧见皇帝好似仍沉迷于公务中无法自拔,她暗中撇了撇嘴,抬起头来,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手指疑惑的指了指自己。
“啊?娘娘您是在问奴婢吗?”
华妃:“……”
不等华妃把那口火气给发出来,余莺儿就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摇头。
“华妃娘娘过奖了,奴婢能来养心殿当差靠的不全是自己努力,而是皇上宽容大度不嫌弃,其实奴婢并没有很多的学识,奴婢压根就不识字,但是也不是哑巴,而且每天都洗脸洗手,皇上从没觉得奴婢丢脸啊……”
胤禛:“……”
脸可真大,宽容大度的朕明明嫌弃死了好吗。
华妃:“……”
人在气到极致的时候是真的会想笑出来,起码华妃就开始冷笑连连,咬牙切齿。
“倒真是贫嘴滑舌……”
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又上前一步,一脸愁容的就开始告状。
“皇上,您都听见了吧,这奴才甫一飞上枝头,竟如此轻狂放肆,愚蠢呆笨,丝毫不把臣妾放在眼里……”
胤禛不着痕迹的往后坐了坐,眉心微蹙,神色淡淡,已然透出些许不悦来。
说她轻狂放肆些也就算了,毕竟这些天一直都是这么过的,且在御前当差本来就可以在后宫奴才堆里横着走,她嚣张一点本是常理,不值得惊讶。
可若是说她呆笨愚蠢不识时务……那不就是点明了他这个做主子的没教好吗?
平日里再怎么嫌弃捉弄,那也是养心殿关起门来自己个儿的事,还由不得旁人来指手画脚。
心绪回转之间,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余光瞧见那笨宫女还在旁若无人的磨墨,顿时眼皮跳了跳,有些疑惑的问道。
“她笨手笨脚笨肚肠,不懂这些繁琐的规矩,你向来聪明伶俐,秀外慧中,才智过人,何必与她一般计较呢?难道你很想变得和她一样蠢?”
华妃:“……”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句话莫名的带着点不确定的攻击性……
她神情一僵,暗中添了几分小心,想起这些天受的冷待,又是委屈又是不安,嗔怪道。
“臣妾自然不会跟她计较,皇上,您公务繁忙,本就辛苦,臣妾也许久不曾服侍过您,眼下翊坤宫里做了皇上爱吃的菜和点心,皇上有空去尝一尝……”
胤禛接受了她的请求,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等朕有空了的,有空之后,得先去御书房和朕的爱卿们议事,之后去寿康宫给皇额娘请安,再去宝华殿祈福,兴许还得去看看皇后……若是还有空的话,定会去翊坤宫瞧瞧你。”
华妃:“……”
……
终于撵走了前来邀宠却碰了一鼻子灰的华妃,胤禛此刻也没了献身于国家大事的兴致。
他眼神一瞟,瞟见她脸上还存在的那两片墨迹,好笑之余,尚且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只使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
“别磨了,教这么多天了,没学出来朕的半分影子,去,沏茶,要浓一些,朕提提神还要继续批奏折的,顺便把你脸给洗了去。”
余莺儿停下了手,罕见的没有如以往一般说几句他不爱听的话,而是恹恹的应了一声:“哦,奴婢这就去。”
见此,胤禛神色微顿,目光追随她的背影渐渐走远,这才轻咳一声,佯装不经意的开口道。
“虽说朕今日帮你解了围,但你倒也不必如此感激涕零,日后好好当差,勤学多练,就是对朕最好的报答。”
余莺儿脚步瞬间停住,一头雾水的转过身,挠了挠头,冲着他不解的问道。
“啊?今天怎么了啊?您解什么围了啊?”
胤禛:“……”
他又开始破防了,黑着脸指了指前边。
“沏你的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