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飞“爆雷”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京市里里外外隔岸观火,坐等一出好戏,更有甚者盼着花家也能因此受牵连,大厦倾倒一向是弱者心目中最拍案叫绝的事情,因为他们都等着瓜分花家这块大蛋糕。
傅家。
傅承乾自然也知晓一二,因儿子早产,体弱多病,他不得不把重心往家庭偏移,心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盯着京市的风吹草动。
助理来汇报时他正在给儿子喂奶,怀里的小子刚出院回家,瘦不拉几的,跟个小猴子似的,呼吸虚弱得像刚出生的小猫,这要是让花霆珏这位“前岳父”看到了估计又得嫌弃一回,炫耀一回。
傅承乾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跟猫儿似的儿子,英俊冷傲的脸上多了几分少见的温和,瞥了一眼后问助理:“腾飞那边怎么回事?”
助理如实回答:“据说是违规操作,上面已经开始彻查了。”
“违规?”傅承乾眯眼,薄唇微勾。
“嗯。”
半晌后他又冷声问:“花家呢?”
助理表情迟疑地摇摇头,谨慎答道:“花家没有任何动静,看样子是要和腾飞撇清关系。”
不只是他,京市所有人都认为花家这是要断尾自保,舍掉一个姜望舒,保住花家的基业不受影响,以大局为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傅承乾却预感其中有蹊跷。姜望舒无疑是花家近几年最好用的一把刀,或明或暗,放弃她等同于放弃长远计划。他不信花家不知道这个道理。
见他眼神幽黯,敛眸不语。助理察言观色后小心翼翼询问道:“傅总,那我们要撤资吗?”
当初傅承乾投资腾飞,可谓是腾飞的大股东之一,如今遭难,其他人都恨不得赶紧将手里“烫手的山芋”扔出去,傅氏集团没必要冒险。
然而,傅承乾却突然蔑笑,“不用,花家都不急,我急什么。”他淡漠拒绝,语气云淡风轻,拍奶嗝的手都没停,随后重新将视线放回怀里瘦小的儿子身上。
花家人不蠢,他赌他们不会坐视不理,更不相信自己的合作伙伴姜望舒会是个静等牢狱之灾的蠢货。
那他也静观其变吧。
……
花家确实不急。
周日照常家庭例会,甚至无人提及外边的谣言,慕秀芝看向在她左侧落座的姜望舒,“郭大伟那儿慕家和严家处置,已经差不多,林向晖你打算怎么处理?”
按道理说林家也应该由花家来收拾,毕竟之前车祸的账他们还没算呢。可慕秀芝还是先征询姜望舒的意见。
姜望舒瞳孔漆黑,流露出沉沉的阴郁之色,红唇轻扬,话里带了些笑意:“妈,您觉得什么人什么时候最安静,最不能随处蹦跶吗?”
答案毋庸置疑——死人。
在姜望舒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报仇方式,简单粗暴——她要让恶心的东西统统消失在她眼前。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林向晖。
闻言慕秀芝了然,对她的想法不置可否,只是停顿片刻稍显诧异,而后温声提醒她:“自己注意分寸,别适得其反。”她眼神略带深意地看了姜望舒一眼。
不得不说,割去家人亲情这层纽带,慕秀芝深知姜望舒是一把锋利称手的宝剑。
可刀剑无眼,最怕用起来伤了自己人。
姜望舒也清楚她的意思,长睫敛去眼底的乖戾与锋芒,点头应下:“嗯,我知道的。”
……
报纸上铺天盖地地报道了关于腾飞的新闻,上面甚至派了专员进行全面调查,一向不愿意利用宋家资源的宋易安也在四处奔波。
他找了负责这次调查的检察官——他的一个表舅舅,陈荣。宋易安敲了敲门,笑着走进陈荣的办公室,和他打招呼:“舅舅,好久不见。”
事发突然,临危受命的陈荣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此刻最烦有人打扰,可抬头见是他脸色才转好,朝他招手,“诶,易安啊,来来来。”
“坐啊。”陈荣让人给宋易安倒了杯水便招呼他坐下。
宋易安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他抿了口茶水,黑色西装板正严肃,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怕搅人心烦,他并未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只是说:“舅舅,我今天是想问点事。”
“什么事啊?这么客气。”陈荣问。
宋易安高中毕业就拿到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人录取通知书,而后又去哈佛大学攻读法学心理学双硕士学位,他走上了一条不负家族众望的法律道路,因此长辈们都很喜欢他,陈荣也十分欣赏这个表外甥。
只见宋易安面上圆融自在,谦逊地对陈荣说:“舅舅,就是有些案例不太明白,想请教舅舅。”他很聪明,在杂乱的桌面上停顿片刻后露出犹豫之色,体贴道:“不过看舅舅的样子应该在忙,我下次再问吧。”
他越是这般说,陈荣越觉得他懂事,心口的烦闷都消减不少,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尽管问。工作嘛,肯定都有忙的时候,不打紧。”
他看向宋易安手里的资料,“是这个吧?”
“是啊。”宋易安点头,拿出事先准备的资料。
陈荣闷头就给宋易安讲解,宋易安认真听他讲,等陈荣说得口干舌燥,他顺势递上茶杯,“舅舅,喝点水吧。”
“哎好。”陈荣正好渴了,接过就喝。
在他喝茶的空隙,宋易安岔开话题,他的视线“不小心”落到陈荣办公桌的资料上,诧异又小声地念出声来:“腾飞?”他眼神明显一黯,然后明知故问:“舅舅,你接手了腾飞的案子?”
“是啊。”都是自家人,陈荣也把宋易安当半个学生,索性没有隐瞒。
陈荣抱怨道:“麻烦得嘞,上面催得紧。”
“上面?”宋易安适当露出惊讶。
陈荣点头,唏嘘道:“对啊,惹火上身了。”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般无二,闻言宋易安进一步打探消息:“那腾飞这次是真的违规了吗?”
陈荣不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向他,笑着问他:“易安,你觉得呢?”
点到为止,宋易安彻底了然,心口一怔,因为怒火藏在桌子后面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我明白了,舅舅。”
腾飞有没有违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触碰了谁的利益。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古往今来评判是非的标准有时候是由操纵权力的“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