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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离将自己的想法坦然告知了俩兄弟。司徒弃听闻“养尸池”三个字,吓得面如土色,焦急地看向司徒灼,欲伸手夺回他掌中的赤色药丸。

而司徒灼淡然一笑,几乎没有迟疑,一口吞下了那枚丹药。

他已经活得很辛苦了,纵使万丈深渊之下有一抹光亮,亦会奋不顾身地一跃而下。生——重生,死——亦无憾。

公孙离眼中闪烁着无比激动的光芒,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不断兴奋地叫嚣着。

好小子!有魄力!他有点欣赏起司徒灼来了。

萧斗雪走近沐瑶,向她阐述了转生丹的威名。沐瑶眼睛一亮,看向司徒灼的眼神变得越发认真和期待起来,连呼吸的频率亦放缓了下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公孙离踌躇满志之际,意外突然发生了。

司徒灼的病症并没有得到理想的舒缓,反而全身毫无征兆地急剧抽搐起来。

他的瞳孔覆上了一层蛛网,四肢无规律地做着极其可怕的扭曲动作。

面颊之下布满了黑点,一鼓一鼓的,好似有什么东西欲破体而出。

突然,一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介虫从他的一只耳蜗里爬出,“啪”地一声落到地上,腹部朝上,扭了几圈后翻过身子朝着草丛飞快爬去。

紧接着两只耳蜗里不断有黑色介虫疯狂渗出,在司徒灼脚下爬满了一圈。他们的触角又细又长,两只利钳耀武扬威地挡在身前小心翼翼地探寻着方向。

“啊!”

沐瑶惊得尖叫声破喉而出,魏无殇一个瞬间带着她退避三丈开外。

其他人的面色亦呈现出不同程度的骇色,就连沈初堂和时镜禅生性如此沉稳淡漠之人,眼神亦变得无法淡定起来。

司徒弃两眼一黑,当场昏厥。

流光瞬息间,萧斗雪眼疾手快地将他扶稳拖至一旁,黎晏亦吓得一个闪身躲到了时镜禅的身后,颤着手攥紧了他的衫袍。

公孙离此时已处于半癫半狂的状态。大半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让他如何释怀?他觉得自己在恍惚间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可能!老夫炼制的转生丹怎么可能会没效果?”他目眦欲裂,满眼猩红地盯着半人半鬼的司徒灼。

如今说他半人半鬼已是口下留情。那些皮下的黑点一个个破肤而出,在他消瘦的面颊上刺出一根根黑色的触角。

沐瑶喉咙一紧,一股恶心感强袭而来。她猛地挣开魏无殇的怀抱,撑着不远处的一棵老榆树吐了一滩又一滩。

眼见司徒灼命丧虫祭,数张符箓从鱼珩的手中直射而出。他双手快速地掐诀结印,将六道黄符牢牢打在司徒灼的六大命穴之上。

顷刻间火光乍现,瞬间燃尽。

一道微光闪过,悄无声息地映入司徒灼的体内。地上所有的介虫霎那间全部化为乌有。

司徒灼的身形被禁锢在一方天地间,那些即将破体而出的介虫挣扎了几下重新渗回皮下,在他的脸上留下可怖的血污。

猛地,司徒灼吐出一大口黑血,直挺挺地向后仰去。公孙离一个箭步将他稳稳托住平放在地上。

鱼珩走上前,在那滩黑血处停了下来。

鲜血里扭动着无数只幼虫,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香气。

他的指尖划出一道符箓,念了一串口诀,将其镇于黑血之上。一道火势熊熊窜起,将那些令人头皮发怵的“活物”统统燃烧殆尽。

“大师!”

沐瑶轻轻唤了一声,那一瞬间的回眸,她似乎又看见了鱼珩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金光,只不过这次的金光较上回格外灼亮,近似月辉的光芒变得犹如晨曦的阳光般耀眼。

鱼珩转过身子对着沐瑶浅浅一笑:“瑶瑶姑娘莫怕,眼下已无大碍。”

赫连允微微蹙起了眉头。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见鱼珩大师唤自己妻主“瑶瑶姑娘”,纠结了一瞬,客气道:“大师,在下的妻主姓沐,单名一个瑶字。”

鱼珩了然,笑着回道:“美玉瑶,人如其名,赫连大公子福气连绵。”

时镜禅见公孙离情绪尚未稳定,看向鱼珩急问道:“鱼珩大师,不知灼小郎君到底得了什么病?竟然连我师叔祖炼制的转生丹都治不了!”

鱼珩今日总算得知了公孙前辈的身份。

哪怕他未反应过来,在听到“转生丹”的那一霎那,也该清楚他到底是谁了。

“时公子,公孙前辈的转生丹定当有效,待他为灼小郎君重新切脉后便可知晓。至于此人为何服下丹药后引发了如此强烈的反应,是因为他中了某种诡术。”

“诡术?”

众人喃喃低语,默默重复着这个“生僻”词。

鱼珩的所言和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一时皆怔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

公孙离当即扣上司徒灼的皓腕重新诊断起来。

大师说得没错,他体内原有的毒素确实被清除不少,但从脉象上看,似乎又多了一种更为强悍的毒素。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当初萧斗雪给司徒灼服下的那枚丹药,并没有引起任何强烈的反应。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公孙离立马不淡定起来,当即开口询问萧斗雪。

萧斗雪得意地回道:“前辈,那枚丹药是我娘子炼制的高阶聚气丹。”

“哦?可还有?”公孙离转向沐瑶,眼中透着一股子深深的探究。

“有的。斗雪,你把聚气丹给公孙前辈。”沐瑶爽气道。

这些丹药的炼制材料本就借了毒谷的光,马上就到家了,哪怕全部赠与他亦无妨。

公孙离急不可耐地从萧斗雪手里接过小瓷瓶,打开后深嗅两下,倒入一颗放入掌中。

此丹融合度极高,关键的几味药材很难辨别出来了。

眼中透着一股失望之色,将瓷瓶还给了萧斗雪。

沐瑶思忖了一会儿道:“前辈,一会儿到家后,我把聚气丹的方子写给您。”

“真的?”公孙离和时镜禅眸中皆盛满了浓浓地不可思议。公孙离更是激动地胸前垂发无风自扬。

沐瑶肯定地点了点头。

毒谷对她有救命之恩,一张聚气丹的丹方而已,她给得起。

公孙离高兴坏了,一把年纪,毫无形象地吐着滔滔不绝的赞美之词。时镜禅和黎晏在一旁死死憋着不敢做声,他们觉得师叔祖这辈子的文采在今日尽数倾吐殆尽了。

沐瑶被他夸得脚趾痒得不行,垂着脑袋,用脚尖在地上默默地划着小圈儿。

风波暂时归于平静,他们再次踏上了回程之路。

而司徒弃和司徒灼,公孙离指明了要带他们回毒谷,两人终于顺利地被抬上了马车,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庇护。

鱼珩大师因为司徒俩兄弟被带上的关系,暂时与沐瑶他们乘坐一辆马车。

林中的官道上再次响起了“吱呀吱呀”的车轱辘声,在地面上碾出两条有力的痕迹。

他们渐行渐远,林中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一双冰冷的瞳眸在林中暗处闪烁,那是一种带着凶戾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难以逼视。

那种冷色之下藏匿的不是死寂,而是一种比死寂更为心惊胆裂的怖色,一种生不如死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