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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寂静如诗。

耳畔传来的只有潺潺的水流声以及火舌轻跃的噼啪声。

沐瑶依偎两位夫君中间,眼皮沉重如铅,随着轻微的呼吸声,意识渐渐淹没在混沌之中。

一声声,一阵阵,漫天的水珠洒下,打在树叶上嘀嗒作响。

火势渐渐小了起来,雨水落在脸上,留下丝丝凉意。

沈初堂将沐瑶抱上马车,瞅了眼愈下愈大的雨势,让马夫朝着林中深处的社庙驶去。

山路颠簸,将娇人儿震醒。

“我们怎么又在车上了?”沐瑶躺在沈初堂怀里迷迷糊糊地问道。

“下雨了。”萧斗雪倚着舆轩望了眼墨色,林中深处传来野兽的低吼声和丛中未知的沙沙声。

“是老虎吗?”沐瑶警觉地挺直了背脊,一动不动地静静聆听着周围诡异而陌生的声音。

“不清楚,所以我们得尽快找到落脚地。”萧斗雪见沐瑶眼中闪烁着不安,放下了拢帘,让马夫加快了车速。

远处的红影越来越清晰。

几人下车后望着眼前荒草丛生破败不堪的红墙金瓦,久久伫足在原地。

忽地刮来一阵劲风,吹起他们的衣袂,吹散了残垣断壁间的蛛网。

门前的两棵老樟树毫无生气,地上落满了密密麻麻的枝头。旁边躺着的两口崭新的棺材,有种令人道不出的诡谲。

“我们。。。真要在这儿落脚吗?”

宁睡乱坟,不进破庙。

纵使沐瑶身边有两位夫君在,现在她都觉得头皮发怵。源源不断的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深入骨髓,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忍不住浑身打颤。

雨势渐渐加大,好似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欲将他们困在此地。

“眼下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沈初堂扫了一眼死树下的那两口棺材,走到前面开路。

扫过红墙之上的残字,推开了社庙的大门。

吱吱嘎嘎的声音回荡在雨夜格外瘆人。

庙内燃烧着两盏长明灯。这里年久失修,沿墙的地上铺满了剥落的墙皮。摆放的神像只剩下几块彩绘的残砖,祭祀用品撒在地上一片狼藉,只有祭台上摆放的经卷保存完好。

阴风从身后阵阵袭来。

沐瑶回眸,只见马夫抖着腿倚在大门上寸步不前。

萧斗雪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阿恒,你去车上待一夜吧。”

“哎,谢谢阁主!”严恒像得了大赦一般,头也不回地奔向马车。

哪怕他一个人置身于林中,也好过现在待在这个鬼地方。

三人借着微弱的烛光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沐瑶盯着那本经卷越发觉得悚然。

“初堂,为什么这本经卷没有积灰呢?”

沈初堂望向沐瑶所指的地方沉默不语,只是眉宇之间凝重之色越发沉郁,一股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走!”他猝不及防地道出了一句。

“走?”萧斗雪猛地扭头一脸震惊地看向沈初堂。自己刚刚择出干净的稻草,正准备铺一张草床出来。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人居然开口说要走?

沐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沈初堂的语气坚决,灌入她的耳里弥漫着浓浓的不安。

“好!”沐瑶立即响应。她宁愿在车里蜷缩一夜,哪怕淋一天的雨,也不愿意待在这么阴森的地方。

“想走?”空中扬起一阵狞笑。

庙门前忽而隐隐出现两道虚影。豆大的雨珠从他们的身上汩汩淌下,落在地上崩裂开来,溅起一圈圈涟漪。

两人脚踩泥泞,从雨幕中缓缓走出。一黑一白,一壮一瘦。

黑衣老者五十开外,肩上扛着一把大刀。他的身形异常魁梧,面容却一半呈青一半呈红,恍如是一个真正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极为可怖。

白衣儿郎手执一把三尺剑,面容俊雅,眸中带笑,瞳孔却染着浓浓的血色!

他们的目光贪婪地落在沐瑶身上,仿佛两只在林中匍匐的野兽欲将人撕成粉碎。

“鬼谷赤煞、幽冥郎君。”沈初堂冷悠悠地道出了来人的身份,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狞笑声戛然而止。

“嗯?幽冥,竟然还有人能认出我俩?”

赤煞兴奋地扬了扬下巴,脸上的双色挤皱在一起,看得沐瑶心里一阵恶寒。

“你们两个是这个小娘子的什么人?如果是夫君或夫郎就将你们大卸八块。如果不是,就留你们一个全尸。”

言罢,空中再次扬起一阵骇人的狞笑声。

那两人带给沐瑶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她不安地看向沈初堂和萧斗雪,他们的神色异常肃然。

沈初堂半晌没有接话,眼神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那两人,眼中布满了沐瑶所看不懂的凝重。

“萧阁主,你先带瑶瑶走。”

话音未落,一道强悍的剑气劈向身后的灰墙。

轰得一声,墙壁上布满了裂痕,破出了一个大窟窿。

来人目光一凛。

赤煞若有所思地盯着沈初堂,桀然一笑:“郎君好身手,长得也好。老夫改主意不杀你了。老夫要将你带回去炼制长生不老丹。”

尖锐的笑声扬起,伴随着嘶哑,透着浓浓的病态。

萧斗雪将沐瑶牢牢护在怀中,心跳的节奏已经彻底打乱。

鬼谷赤煞,以炼制邪丹恶名昭彰。他毕生追求炼制长生不老丹,早已走火入魔。

“赤煞,你怎么不把这位大名鼎鼎的丹阁阁主一起抓回去炼制不老丹呢?说不定还真成了!”幽冥郎君看着萧斗雪嘴角扬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什么?丹阁阁主?”赤煞猛得看向搂着小娘子的紫袍儿郎。

“桀桀桀桀桀。”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好好!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待我把你给剁了,老夫就是天下第一炼丹师了!”

“桀桀桀桀桀。”

萧斗雪真tm想爆一车的粗口,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鬼谷的人强得可怕,论一对一单打独斗他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还得护着娘子。

沈初堂到底有多强,他心里没底。今日沈初堂面对这两人的神色与上回雨夜交锋之际完全判若两人。

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他后悔了!就该听娘子的话,不该上这破庙来躲雨。

“还不快走!”沈初堂振臂一挥,手中赫然握上长剑,两道强悍的剑气破空而出,朝着鬼谷的两人掠去。

赤煞大刀重重劈下,撞上袭面而来的两道幽光,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庙内的所有门轩顷刻间被震碎,留下满地狼藉。

萧斗雪不再犹豫,带着沐瑶掠至那处被砸出的“生门”。

一道白影闪至两人身前。

幽冥盯着沐瑶的绝色容颜,迟疑了一瞬,收起了手中的长剑,赤手袭向萧斗雪,欲抢夺他怀里的娇人儿。

“跑!”

萧斗雪猛得将人推向身后挥掌迎上,眼角的余光焦急地盯着沐瑶,细密的汗珠从额上渗出。

沐瑶浑身寒彻,眼中盛满了浓浓的死寂。她一动不动地呆愣在原地,心中裹满了凄凉。第一次觉得自己无用,生死关头,竟然一点力都使不上!

萧斗雪与幽冥郎君缠斗在一起,想方设法地将人逼出庙外。他身上携带的毒药一旦泄出,沈初堂和沐瑶定然会受波及。

“你再不跑,我们全得交代在这儿!”萧斗雪急得如芒刺在背,根本无法全心作战。

对手实力很强,若不是靠着他的绝顶轻功,说不定早已挂彩。

沐瑶抹去眼中的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凉气,朝着“生门”疾速掠去。

一道剑影如练般朝着沐瑶的方向划去,落在她跟前半丈处。

萧斗雪心下大骇,周身气势陡然暴增,衣袂飞扬,强劲的掌风一道接着一道劈向幽冥郎君,去势犹如龙吟虎啸,强悍的内力凝聚成一股股旋涡将来人彻底吞噬。

幽冥惊诧萧斗雪惊人的爆发力,避不及时,胸前中上一掌。

他晃了两下身子,左脚往后重重抵了一步,脸色微白。

趁着这一瞬间,萧斗雪捞起沐瑶掠出“生门”没入夜色。

幽冥狠狠抹去唇角的血渍,眼中凶光毕露。

“血煞,鬼煞,你们还不出来!”浑厚的内力注入声线,传音入棺。

随即他再次振臂一挥握上长剑,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风驰电掣般地疾速追去。

沈初堂未料到他们还有其他人在,眸色一紧,强横的内力从他周身震出,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向赤煞,一剑斩去他的右臂。

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响彻云霄。

赤煞双目布满了浓浓的憎恨,“鬼脸”扭曲,近乎疯狂。

他捂着伤口猛退数丈,满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的年轻儿郎。

“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沈初堂如幽潭般深邃的眸子森寒阴鸷,眼梢之下微微泛着红色,释放出真正“暗之锋刃”的血芒。

“本尊的名字,你还不配知晓!”话音未落,杀气弥漫,长剑发出一声龙吟,将虚空一分为二。

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再次响彻云霄。

赤煞看着地上躺在血泊之中的左臂,眼中骇然之色再也无法遮掩地流露出来。

大掌从虚空中扬起,磅礴的内力纵横天际,赤煞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随着“砰”的一声爆响,如同烟花般炸开,血肉四溅。

空中扬起两道战栗的笑声。

两道身影破棺而出,落在沈初堂面前。

“郎君好本事啊!”血煞一身黑茶衫袍,眼底全是恶毒。他那一头灰白的头发每一根都泛着淡淡的血光,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嗜血之气如同猛兽般地吞噬着林中的生灵。

鬼煞一身艳红衫袍,身姿挺拔,四十多岁的年龄目光如炬锋芒毕露。他的面容白皙明艳,是鬼谷恶鬼之中最不像鬼的恶鬼。

“郎君,你的气息有点乱啊。”他摸了摸下巴,眼中迸发出一丝兴奋。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只断臂,大袖一挥,瞬间震成血肉。

“鬼煞,好好地两只手臂被你捣成了泥。”血煞一脸惋惜地瞅着地上的一滩纤维,舔了舔嘴唇。

“这位郎君瞧着可比那老东西好吃多了。”

空中扬起一阵凄厉的笑声,鬼煞周身散发出浓浓的煞气,地上的血水缓缓流向他的靴尖,没入他的脚下。

乌云席卷,惊雷奔腾,闪电扭动,大雨瓢泼。

庙外死去两棵老樟树上仍然残留着几根枯枝。它们齐齐伸向夜空,宛若在向神明申诉着冤屈。

树下的两只空棺椁里仍然响着“突突”的心跳声和细微的低吟声。

沈初堂迅速调整着气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只恶鬼,握紧了手中的龙吟。

对峙间,鬼煞倏地翻身而起,将空气划出一道口子,狠辣的剑气朝着沈初堂轰去。

血煞眸色一闪,掌风如开山裂石般紧随其后横扫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三股强横的剑气在空中激荡,龙吟轻颤,铿锵争鸣。瞬息之间,迸发出了比闪电还要璀璨的白光。

沈初堂身姿挺直,眼神坚定,手腕微转,剑尖抵地,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

喉间气血上涌,他面色如常,强行咽下那口猩红。

鬼煞半眯着眼,眼中燃起一簇兴奋的火苗。

“有意思。血煞,你去追那位小娘子,这里交给我。”

红光闪过,庙社之内已无他的踪迹,只有远处传来的狞笑声回荡在夜空中。

“尔敢!”沈初堂心海宛受电击,疾速朝着“生门”掠去,一种从未有过的怵感在体内奔腾咆哮。

电光火石间,两道身影交错碰撞,剑气震碎了整座社庙。

废墟之上,气旋在空中呼啸,剑光璀璨,宛若流星穿梭。

儿郎银发飞舞,龙吟再起,天际落下的水帘逆流而上,在空中汇成龙卷朝着鬼煞奔腾而去。

“呲啦”的一声,鬼煞胸前剑痕密布。内里穿着的金缕甲被破开了一道口子。

手中的长剑颤声哀嚎,嘴角渗出鲜血。

“好功夫!”他忍着剧痛,眼中却依旧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们两个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老樟树下的两口棺椁震个不停,一股浓浓的阴气从棺材板下泄出。

随着两声巨响,阎煞和刑七郎破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