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浮桥渡过了皮利察河,沿着地被踏出来的道路向前行驶。开了大概五公里左右,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庄。远远地望去,村庄里有不少我们的战士在来回走动着。
为了稳妥起见,避免再出现刚刚的险情,崔可夫命令一名参谋乘坐三轮摩托车,到前面的村里了解一下情况。
过了十几分钟后,参谋坐着摩托车重新返回,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辆吉普车。参谋在我们的面前下车后,抬手敬礼向崔可夫报告说:“司令员同志,我把近卫师的指挥员请来了。”
后面的吉普车里出来的一位留着一撮小胡子,穿着短皮军大衣的年军官,他来到装甲车前,没等我们开口询问,他便抬手敬礼,并恭恭敬敬地报告说:“将军同志,近卫第79师所属第220团团长舍伊金校向您报告,我听候您的命令,请指示!”
崔可夫抬手还礼后,仰头问道:“校,你们的师长瓦金将军在什么地方?”
“报告司令员同志,”舍伊金听到崔可夫的问题,连忙回答说:“师指挥已经前移到莫格利尼察——新米亚斯托公路线,我们团是全师的后卫团,只等友军来接替了这里的防御后,会立即去追赶师的主力。”
“我知道了。”崔可夫听完后冲舍伊金摆了摆手,吩咐道:“你回村里去吧,我们现在继续向前赶路,看是否能追你们的师长。”
舍伊金听到崔可夫这么说,还热情地挽留我们:“司令员同志,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到村里去喝杯茶。喝一杯放了蜂蜜的红茶,全身会变得暖烘烘的。”
对舍伊金的热情,崔可夫还是婉言拒绝:“不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不到村里去了。校同志,等移交了防务后,你也尽快赶来吧。”说完,他扭头吩咐驾驶员:“开车!”
我们的车队穿过村庄,沿着公路继续向前行驶,意外地发现近卫第220团的指战员并不是都待在村里,已经有一部分人正沿着公路,向前方战事激烈的地方徒步行军。
车队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我忽然隐隐闻到车内有一股淡淡的酒味,便开口问道:“谁在喝酒吗,为什么有一股酒味?”
听我这么一说,坐在我身边的几个人,都耸动着鼻子,想闻闻车内是不是真的有酒味。过了片刻,崔可夫点了点头说:“没错,我也闻到一股酒味。”
装甲车的驾驶员和机枪手连忙辩解说:“将军同志,我们可没有喝酒啊。”
“没错没错,的确是有一股酒味。”这时普罗宁站出来为两名战士说公道话:“不过这酒味不是车里有人喝酒才出现的,而是从外面传进来的。”说着,他探身从瞭望口朝外面张望了一阵,随后胸有成竹地说,“看来我的判断没错,酒味果然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在道路的右前方有一座酒厂。”
“酒厂?”崔可夫听完普罗宁的话,刚刚皱起了眉头,坐在他身边的参谋递过一份地图,指着某处对他说:“司令员同志,没错,在斯特雷库夫村附近有一个酒厂。根据车行驶的路线来分析,我们现在应该在这个村子附近。”
“停车,”崔可夫等参谋说完,立即吩咐驾驶员:“我们下去看看。”
我们一行人下了车,看到在离路边不远的地方,有几间被木栅栏围起来的大木头房子,有穿着工人服装的人在不停地搬运着木桶之类的东西。我们刚刚朝他们走了几步,人群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什么,听到他的喊声,那些正在工作的人们立即扔掉手里的东西,四散奔逃起来。
见到这一幕,我们几人都惊呆了。我朝崔可夫看了看,又瞧了一眼跟在我们后面的警卫连,谨慎地问:“崔可夫将军,是不是我们的人太多,把这些工人吓坏了?”
“不会吧,”看到工人们如同见了鬼似的四处乱跑,崔可夫也是一头雾水:“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瓦金将军从这里路过时,带的部队绝对我们的人多得多。波兰人当时都没有逃跑,现在看到我们这一百多号人,瞎跑个什么啊?”
参谋前抓住一名从我们身边跑过的工人,大声地问:“你们这里有没有懂俄语的?”
工人拼命地摇着头,随后用手指着远处,惊慌失措地叫个不停。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森林边缘,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在白雪皑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
我抬手抓起挂在参谋脖子的望远镜,朝远处望去,等看得清那些在森林边缘的人以后,我也被吓了一跳。我连忙喊道:“德国人,在远处的森林边缘有德国人!”
“什么,这里都是我军的后方了,那里冒出来的德国人?”崔可夫满脸疑惑地拿起望远镜朝远处望去。片刻之后,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见鬼,真是见鬼了。这些该死的德国佬是从什么地方冒出的,足足有两千人。”
我看的时候,感觉德军人数挺多的,但具体的人数却还没来得及估算。此刻听到崔可夫所说出的数字,我不禁浑身一震,心说我们这里只有一个一百多人的警卫连,再加正在路行军的近卫第220团的少数部队,也不过两三百人,在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
在我考虑是否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时候,我听到崔可夫在大声发号施令:“同志们,不要惊慌,德国人离我们这里至少还有一公里的距离,在他们过来之前,我们能建立好防御。”
原本有些惊慌失措的指战员们,在听到崔可夫的这番话之后,立即平静了下来,他们以班为单位,分散隐蔽在木屋旁、栅栏后以及雪堆里,将手里的武器都瞄准了正朝我们这边而来的敌人。
虽然我们已经开始备战,但为了安全起见,崔可夫还是把我和普罗宁赶回了装甲车,按他的说法,如果实在打不过,这辆装甲车便能载着我们逃出生天。另外,他还派参谋骑着摩托车返回刚刚经过的村庄,通知舍伊金校,让他率领部队来增援我们。
我站在装甲车的门口,举起望远镜朝正在接近的德军望去,发现他们所采用既不是进攻队形,也不是行军队形,而是毫无队形地拥挤在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我们这边走路。眼前的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我军部队从前线成批败退下来时,和他们现在一个样。
看到这里,我放下望远镜,对站在车外一个雪堆的崔可夫大声说道:“崔可夫将军,我觉得这股敌人可能是从什么地方败退下来的,我们要想办法挡住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去和主力部队汇合。”
崔可夫听后点了点头,放下望远镜从雪堆走下来,来到车门口,冲着里面坐着的报务员说:“和附近的部队联系一下,说我们和兵力占优势的敌人遭遇了,让他们立即过来支援我们。”
德军在离我们还有五六百米的时候,可能是发现村庄已被我军占领,便在原地停了下来。稍作调整后,便向着我军稀疏的防御阵地冲了过来。
我军的指战员非常沉得住气,面对冲过来黑黝黝的一片德军官兵,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失措,而是一动不动地待在自己的隐蔽位置,用手里的武器瞄准冲过来的敌人。
当敌人距离我们还有两百米的时候,崔可夫将手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猛地向下一挥,大喊一声:“开火!”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我们身后的装甲车的机枪开火,一连串的子弹掠过我们的头顶,朝远处的德军队列飞去,跳出弹仓的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了装甲车身。
枪声是命令,听到装甲车的机枪已经开始朝敌人扫射,早严阵以待的指战员们也纷纷扣动了扳机,爆豆般的枪声顿时响成了一片。在我军指战员疯狂倾泻的弹雨,德军密集的进攻队形爆出漫天的血雾,子弹洞穿了他们的躯体、撕裂了他们的血肉,鲜血溅在旁边人的身、脸。无数的血肉之躯在弹雨下抖动,尸体像被扔出去的破口袋,在子弹的巨大冲击力下被顶翻。但活着的依然嚎叫着继续向前冲,全然不顾他们自己的脚下早已铺满了同伴的尸体。
崔可夫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后说道:“丽达,没想到你的这个警卫连战斗力还真不弱,一百多人所表现出来的气势,能顶得普通部队的一个营。”
听崔可夫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朱可夫为了我的安全,这次派出来护送我的部队,都装备的是突击步枪,这种武器对于德军的集团冲锋,效果是再好不过了,在这么密集的情况下,没准一颗能穿透几个人。
我的警卫连打退了德军的第一次冲锋后,正当德军退回森林边进行休整时,得到消息的舍伊金带着他们的部队迂回到德军的侧面,出其不意地发起迅猛的冲击,成功地截断敌人的退路。
见到自己的退路被截断,德军官兵慌慌张张地从森林里逃了出去,企图再尝试从酒厂的方向突围。当他们跑出没多远,忽然雪地腾起几根烟柱,离烟柱较近的士兵都被掀翻在地,看起来他们像是遭到了炮击。
“怪,这是什么地方在开炮?”我带着疑问,举起望远镜朝四处张望着,见西面有十几辆坦克正沿着公路飞速地驶过来。他们越过了警卫连的方向,冲向了被困在雪顶间的德军官兵。
看到自己的退路被截断,前面又冲过来一群坦克,德军的抵抗意志顿时烟消云散,立即有不少的士兵扔掉了手里的武器,高高举起双手,向冲过去的坦克部队和近卫第220团的指战员投降。
由于这次意外的遭遇战,我们没有立即再往前走,而是留下来审问那些被俘虏的德军官兵。这些俘虏共有一千五百人,是来自不同的部队,由于与级指挥部失去了联系,正在向西撤退。由于既不知道撤退路线,又在雪地和森林里迷失了方向,再加缺乏统一的指挥,他们才会在和我们遭遇后,用那么密集的队形,向我们发动和送死差不多的进攻。
而赶来支援我们的十几辆坦克,是隶属于卡图科夫的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他们当时正在附近不远的地方补充燃料,听到酒厂方向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便猜到可能是我军部队与德军的散兵游勇遭遇了,便立即赶过来支援。
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和我们遭遇的并不是什么小股的散兵游勇,而是两三千人的大部队。但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到,要想全歼或者俘虏这股敌人的话,我军势必还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等结束了对俘虏的审讯后,普罗宁心有余悸地对崔可夫说:“我说司令员同志,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你瞧瞧,在渡河前,我们先是遭到了德军坦克,幸好有近卫第117团和近卫炮兵第87团的帮助,我们才消灭了德军坦克;在这里,我们又遭遇了大批的德军,如果没有近卫第220团和坦克兵们的支援,我们最后肯定会因为弹尽援绝,而被敌人俘虏的。”
其实我现在心里也有着和普罗宁一样的想法,常言说事不过三,我们虽然前两次成功地从和德军的遭遇脱险,但要是再第三次遭遇德军,我们还能否这么幸运,不得而知了。不过我为了掌握崔可夫的想法,没有立即发表自己的观点,而是静静地看着他,想听听他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