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病房里的那一幕,我知道事情基本尘埃落定,朝着叶小九和白帝使了个眼神,我们仨慢慢退走。
医院的大门口,我们仨坐在车里,沉默不语的抽着烟。
不知道白帝和叶小九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此刻属实震撼无比,至今脑子里还在回映老凳子毫不犹豫揭掉自己手指盖时候的画面。
狠茬子我不是没见过,远的不说,孟胜乐、李俊峰都属于此中翘楚,还有跟我打过几轮交道的吴恒,这些人耍起狠来,真的是神鬼避让,但像老凳子这种狠中带理的人真心不多见,他本可以直接走人的,但却很有道义的把面子里子全给飞鸿父子补了回去。
沉寂片刻后,叶小九憨笑着捅咕我胳膊几下发问:“他朗哥,你从哪挖到的老家伙,一把岁数了,活力不属愣头青。”
瞅着他那张贼兮兮的脸孔,我瞬间意识到这货的潜台词,马上打断:“不租也不借,还望免开尊口。”
“操,抠搜样儿吧,往后你别特么求我哦。”叶小九鄙夷的翻了翻白眼球。
白帝也感慨道:“那家伙的做事风格真不一般。”
“毕竟是曾经当过大哥的人。”我摸了摸鼻头浅笑,颇有种捡着块金元宝的兴奋感。
正说话时候,老凳子闷着脑袋从医院里大步流星的走出来,白帝忙不迭降下来车窗玻璃摆手招呼:“老哥,这儿呢。”
“嗡嗡..”
同一时间,我兜里的手机不安分的震动起来,看到是王堂堂的号码,我咒骂一句,按起接听键:“怎么了堂哥?”
王堂堂抑制不住喜悦的欢笑:“小朗,你真有力度啊,乔明出来了,说要请你们宵夜,你看咱们去哪碰面合适?”
我本身想拒绝的,看到越走越近的老凳子后,改变了主意:“让他安排地方吧,待会你给我发个坐标过来。”
王堂堂再次捧了句臭脚:“好嘞,我就知道这事儿找你肯定没问题,那个二代给乔明发了一大堆道歉的短信,咯咯咯..”
上车以后,我来回扫视几眼老凳子,目光停留在他还在渗血的食指上,努努嘴问:“不需要处理一下吗?”
“费钱。”他直接摇摇头道:“老板,事情办成了,我的报酬..”
“我这就带你去取。”我揪了揪鼻头道:“你今天的表现很棒,真的。”
他既没接茬,也没有客套,完全像是没听见一般垂下去脑袋。
半小时后,罗湖区一家装潢高档的海鲜酒楼里,我们一行人跟王堂堂、乔明还有两个青年见上了面。
那两个青年好像是和乔明合伙开店的,具体叫什么,我也没有记太清楚。
简单客套几句后,乔明将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递向我,很客套的介绍:“朗哥,这是我旗下几家店铺百分之十的股权转让,您回头直接签字就可以,这张卡里有六十万,算是兄弟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我没有任何客套,直接接过,随即抬手将银行卡抛给老凳子,轻声道:“你先把卡揣起来,股权我明天找行家估下价格,然后兑成现金补偿给你。”
“好。”老凳子迟疑几秒钟后,站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老板。”
“吃口饭吧。”
“是啊老哥,来都来了,喝两杯,咱们互相认识一下。”
乔明和他的两个同伴忙不迭挽留。
我想了想后,也朝着老凳子摆摆手道:“这个点你就算去转账,你儿子那边也没法收,明天请早吧。”
他停顿一下,又耷拉着脑袋重新坐下。
可能是心病终于祛除,乔明表现的非常热情,不光点的几样菜肴很用心,酒水也档次看起来也不低,我们一帮人有来有回的打屁聊天,老凳子完全像是个局外人似的保持沉默,有人跟他碰杯时候,他二话不说直接一口闷,没人理他,他就盯着桌上的某个菜盘怔怔发呆。
我想,对于他这种历经千帆的老江湖来说,并不是不懂酒桌上的人情世故,可能只是混久了,看透了无谓的社交罢了。
几杯白酒下肚,乔明涨红着脸举杯朝我干笑:“朗哥,我想了一下,往后我旗下所有娱乐场所的安保问题就拜托您负责了,我这个人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反正就一句话,有你们头狼公司保驾护航,我心安。”
“这事儿真不行明哥,这次能帮您处理麻烦,百分之五十是侥幸,我们在鹏城无根无蒂,上没有大拿遮天,下没有兄弟卖命,很多麻烦根本没能力处理。”我赶忙摆手推辞:“不过咱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我肯定能帮则帮。”
王堂堂也没少喝,眼圈稍稍有些泛红:“小朗..”
唯恐他又胡逼叨叨,叶小九马上替我拦住,端着酒杯笑道:“来来来,大舅哥,咱们干一个,小朗之前说你长得帅,我还觉得不以为然,您这相貌要是放在古代,绝逼能气死潘安。”
王堂堂何许人也,借用我老丈母家的话说,这可是个白手起家的高手,怎么可能不明白叶小九在帮着我搪塞,无力的叹了口气。
酒足饭饱后,我拒绝了乔明“饭后娱乐”的安排,准备带上哥几个闪人。
谁知道,向来不喜热闹的白帝突兀出声:“诶明哥,我听说福田区那边有家会所的马杀鸡做的相当到位,要不你带我去涨涨见识?”
“行啊,我还真知道有家会所的特色服务很不错。”乔明没有任何犹豫,爽快的答应下来。
白帝笑呵呵的望向王堂堂邀请:“大舅哥也一块去吗?”
“我就不..”王堂堂皱了皱眉头。
“走吧,一块热闹热闹,话说从毕业以后,咱们好像就一直没一块洗过澡呢。”乔明直接一把搂住王堂堂的肩膀头打断。
“那行吧。”王堂堂不自然的耸了耸肩膀头,将乔明的手掌摆开。
从酒楼门口分开后,我和叶小九、老凳子一齐朝停车的地方踱步,走了没多远,一阵歌声突然由远及近的飘来。
酒楼门口处,一个蓬头垢面的行乞者正声音浑厚的在唱首老歌:“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
走在最前头的老凳子停驻脚步,若有所思的望向行乞者。
那人可能是个瘸子,一条裤管空荡荡的,杵着个拐杖,面前摆了个小音箱,音箱前头还有个小盆,零零散散的扔着一堆钞票。
我走到老凳子跟前,小声询问:“认识?”
“不认识。”他摇摇脑袋,苦笑道:“我以前上歌厅也很喜欢唱这首歌,那个年代歌厅不像现在这么普及,能去起的要么是混蛋,要么就是有钱人,呵呵,一晃眼不知不觉都过去好多年了。”
“叼你啊死捞头!”
“唱的什么鬼..”
就在这时候,几个醉醺醺的大汉摇摇晃晃的从酒楼里走出来,一个家伙贱不拉几的抬腿一脚把乞丐的音箱给踢翻,旁边俩同伴非但没有劝阻,反倒哈哈大笑的拍手叫好,仨人将人性中的“欺软怕硬”发挥到了极致。
乞者的歌声不得已被打断,他卑微的朝着几个壮汉不住作揖道歉,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
老凳子皱了皱眉头,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我以为他可能会“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时候,他却在距离乞者不到四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完全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我和叶小九迷惑的盯着老凳子的侧脸,完全琢磨不明白,这个年龄差不多大我一轮的老炮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