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瑟瑟,上官澍一身单衣,身无分文,胡子拉碴。
近不惑之年,失恋又失势……
可上官澍没心情想别的,满脑子都是赵缨。
他自是知道,赵彦是谁安排的,不是他,当然就是赵缨。
原来赵缨早就知道真相了,她却没有跟他吵,跟他闹,跟他辩解,宁愿背负骂名,隐忍不发。
她在恨!在报复!
恨谁?报复谁?
这世上有比看清了自己的心,却又得知对方已经被自己伤得体无完肤,恨他入骨更可悲的吗?
前几日,他想赵缨,还敢去乾园睹物思人。
如今却只想逃得远远的。
仿佛他不看,不想,赵缨就还在那里,等着他,念着他……
不会恨他,不会怨他。
他对赵缨都做了什么?
她怎么可能原谅他呢?
赵缨不会原谅他了……
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他……那么迫切地想要她……他根本做不到就此放手!
若是强行逼迫她,恐怕她更会恨他,可是什么也不做,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赵缨离开他?
不行,绝对不可以!
若不能和她一起,他宁愿死!
上官澍终于明白,自己往日苦闷燥痛的源头,就是赵缨。
伤害她,背叛她,他会难过,会心痛,会担心她发现真相离开他,从而做出更激烈的事来。
一如此刻。
理智压抑着他癫狂的心绪。
浑身没有一处不再痛,脑子昏昏沉沉的,他好像着了风寒。
背部的伤他没有让人上药,只有这样虐待自己,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赵缨……赵缨……
你在哪……
你还要我吗……
你为什么还要写那些东西来骗我……
你是不是想杀我……
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不爱我了吗?
我当真如此罪大恶极?
腹部突然传来一股锐痛,上官澍捂着肚子找了个台阶,缓缓坐下,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泪水拌着寒风吞下。
隐匿在镇国公府的暗卫像一只只麻雀一般,主人走了,他们也竞相飞走。
廖牧缓缓凑近,低声问,“主子,属下给你找个地方……”
上官澍丧气地摆了摆手,从腰上的佩环中摘下一个,递给廖牧,“拿去当了,再在城郊找一处小屋,要最破的,最好漏风那种,再给我准备一身带补丁的麻衣。”
“剩下的银子给我全换成铜板,然后你带着其他人去城外找黄将军,没事不要来找我……”
廖牧一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子这是要干嘛?
破产了?
不至于吧?
百万大军的主帅诶……
而且什么叫不要来找他?
莫不是不要他们了?
廖牧眼泪差点儿落下来,他死死憋着。
上官澍见廖牧迟迟不走,狗熊似的汉子把最后一点儿阳光挡得严严实实的,晒不到阳光让他更冷了,他蹙眉,“你怎么还不走?”
廖牧可怜兮兮,“主子你不要我了吗?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要我,我去哪啊?”
上官澍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他沉了一口气,懒得跟他废话,摆手,“你先去把我交代你的事办了!”
廖牧无法,只能先去办事。
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几件小事,安排给百十来个没事干了的暗卫,简直狼多肉少。
他们私底下商量了,主子落魄了,他们更不能走,他们要留下保护主子,既然主子不让他们漏面,他们就偷偷的。
于是廖牧将一袋子铜板扛到上官澍面前的时候,其余暗卫在上官澍的新“宅子”四周藏了起来。
上官澍从中抓了一把,剩下的就让他们分了。
廖牧将上官澍带到玉芒山下的一个处荒无人迹的院子,里面有个小土坯房,远处看都摇摇欲坠,更别提一凑近,嚯,两扇小木门各自烂了一半,门栓是跟红绳子,廖牧指着,“这是房主赠的,乔迁之喜。”
上官澍:……
打开进去,里面更是惨不忍睹。
五间破屋子,没门没窗户,院里一方烂磨盘,一个灶台,剩下啥都没有了。
上官澍扬了扬眉,心道廖牧也太实诚了。
这是把京城最破的房子找出来了吧?
这还不算完,房子就孤零零地立在山脚下,往上看就是层峦迭起的山脉,可是山脉上竟白泱泱的一片……
上官澍指着不远处的木条问道:“这是何物?”
廖牧随着他的手往上看去,然后理所当然道:“哦,这个,这是坟圈子,房主说了,若不是碍着坟圈子,不能卖这么便宜!”
上官澍:……
“多少银子?”
“五十文。”
上官澍正觉得贵了,就听廖牧说,“房主给了我五十文……”
上官澍:……
上官澍长舒一口气,慢慢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
没关系,为了今后的性福……不对,幸福生活,此时苦一点难一点不算什么。
刚这样想着,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眼前的正屋突然塌了,尘土飞扬。
给本残破的屋子雪上加霜。
上官澍:……
廖牧也傻了。
两人正傻着,十来个黑衣暗卫从土堆里齐齐踏步飞出,像一群老乌鸦……
上官澍自是认出了自家暗卫。
转头凉飕飕地问廖牧,“这是为何?”
廖牧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老乌鸦们一眼,回头请罪,“主子,兄弟们也是好意,想过来陪着护着主子,可能是这房子太破,梁上装不下那么多兄弟,所以……”
上官澍无语地合上眼。
半晌,心口堵的那块才疏通开来,本想把暗卫都召来,给他把房子修修,但又一想,这样才更有冲击力,于是把暗卫赶走了,要多远有多远。
上官澍找了个漏的少点的屋子,换下一身锦袍,叠好,先放好,然后抄起扫把,将屋子扫了扫,屋子看着亮堂了些,天已经黑了。
夜晚的山下格外诡静,上面还都是坟头,上官澍庆幸自己当年弃文从武,爬过尸山,迈过血海,身上煞气重,不会怕什么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