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急暴躁的一小只无处发泄，又重新打着赤脚坐回到医院冷冰冰硬邦邦的地板上。
带着怒气坐下的一刹那，一小只忍着疼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挨了十几下吧？怎么能这么疼？”她默默想到。
此时她才意识到当初在战场上挨她川哥哥的巴掌，当时她川哥哥一定是手下留情了的。十几巴掌和二三百巴掌竟然好像是一样的痛。
都说她东哥哥打人是下死手的那一批，她今天是第二次领教了。
想到这里一小只胆怯地瞥了一眼张耀东那双穿着黑色马丁靴的大脚。
周寒辰一瘸一拐地向一小只身旁走了过去，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白色长靴，便单膝跪在地板上，攥紧一小只冰透了的小脚，就要将鞋子给一小只穿到脚上。
执拗的一小只来回挣扎着她那条小短腿，就是不肯让她哥碰她一下。
张耀东一大步跨到一小只身旁，一样的单膝跪地，试图给极力反抗的一小只穿鞋。
可小丫头依旧不依不饶，她由着自己的性子双腿不住挣扎着。
“还动？”张耀东呵斥道。
“林可儿，忘了上次是吗？忘了揍你最狠的那次了是吗？”张耀东指着一小只威胁道。
一小只惊得垂下了头。一小只怎么会忘？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一次。
因为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三番几次背着她东哥哥偷偷吸烟，被她东哥哥抓住后，自己则乖乖抱着拳击沙袋挨踢。
二十多脚当时踢完，整个臀部都已经变为青紫色了。她至今都不敢告诉她哥这件事情。
这也就是她哥不允许她喝酒，吸烟的原因。当初为了防止林可儿去酒吧喝酒，全市的酒吧她哥收购了近九成。还有最后一成是人家酒吧老板死活不卖的。
周寒辰带着疑惑侧脸看向张耀东，张耀东此时慌忙低下了头，他低头不语，只是假装很忙碌的在给可儿穿鞋。
周寒辰抬眸又去看垂着头，咬着下嘴唇的一小只，她也如张耀东一样的胆怯。
“耀东胆怯是怕我骂他下手太重。可儿既然挨了打，她既没有跟我告状，还害怕成这个样子，可见此事非同小可。”周寒辰在心里嘀咕着。
张耀东和林可儿原本默契地达成了协议，一个不敢说，是下脚太重了怕挨骂；另一小只也不敢说，因为吸烟是她哥明令禁止的，她也怕挨骂。
所以两人心照不宣的本来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可没想到张耀东这个没脑子的，一气之下将此事抖了出来。
周寒辰看到两人这个样子也选择默不作声，他脱下自己的黑色大衣，折了两折铺在了地板上，随后他便抱起一小只，令心虚的一小只坐在自己的大衣上。“地上凉，坐哥大衣上。”
此时的一小只也不敢反抗了，只得乖乖地坐在她哥的大衣上。
张耀东吓得起身后退几步，“哥……哥，我刚才情绪太激动了，我去门口吸根烟冷静冷静。”他发出的声音都在轻颤着。
张耀东还没等周寒辰答应，他一头钻进人堆里，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一小只侧脸看向走廊最尽头的钟表，也是凌晨两点十四分，她恍惚了，当初她父亲去世时她抬眸是这个时候。
她哥曾昏迷不醒时，她不经意的抬头也是这个时候，那个时候她疯了似的冲到医院大门，她跪在地上仰天长啸，乞求用自己的性命换她哥的生命。
现在她川哥哥躺在手术室里，她不经意的一瞥，竟然也是这个时候，她神情一变，满眸子的恐慌，她的整个身体都在轻颤着，尤其是环着双膝的双手颤抖地愈发厉害。
“两点十四分……两点十四分……两点十四分……”她抬眸一遍遍确定着时间。
“不要，不要这个时间，不要，不要……”她像着了魔一样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周寒辰最先发现可儿神色惊恐的模样，他双手扶在一小只的肩头，“宝宝，宝宝，你怎么了？你怎么在颤抖啊？你冷吗？你哪不舒服？你告诉哥，告诉哥你怎么了？”
王楚安和宋岩也同时手忙脚乱地围了过来。
小小的一小只看着走廊尽头的钟表失控地尖叫出了声，她不受控制地大声尖叫着，一声接着一声。
这个时刻像恶魔一样跟随着她，跟随着她在乎的每一个人。
周寒辰神色慌张得将颤抖着的一小只搂在怀里，“宝宝，宝宝，你别吓哥，别吓哥。你骂哥，骂哥，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你不要这样，哥害怕，哥害怕……”
半晌，一小只才在周寒辰的怀里痛哭了出来，“周寒辰，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要把枪递给川哥哥？你明知道他一定会开枪的，你为什么要递给他？”
“是因为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恨川哥哥对不对？你害怕他把我抢走对不对？他都答应放我走了，你为什么不相信他？”泣不成声的小人儿哽咽着，一句话一句话砸在他哥疼到要窒息的心口处。
周寒辰控制着一小只看向自己那双深邃的眸子，“宝宝，你看着哥，你看着哥，你要相信哥，要相信哥啊，哥当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个亡命之徒捏断脖子啊！哥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哥是恨他，是恨他占有了你十个多月。可哥没有想过要他的命啊。”
林可儿满眼猩红，她大喊道，“你恨他，你竟然真的恨他。所以你想要他的命，所以你把手枪递给他了，是不是？是不是？”
周寒辰极力否定道，“不是的，不是的，哥没想过要他的命，哥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小小的一小只哭得声嘶力竭，“你知不知道，这是他第二次救我了？这是他第二次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生命送给我了？你为什么那么狠？整个江城都传说你周寒辰狠戾毒辣，我从来没信过，可你为什么要治他于死地？为什么……”
周寒辰跪在林可儿身边哭喊道，“宝宝，你要相信哥，你要相信哥好不好？哥没有那么坏，哥不是坏人，哥不想要他的命。”
林可儿抹了一把眼泪，大声质问道，“可是是你递给他手枪的不是吗？所有人都不忍心把手枪递给他，只有你决然地把手枪递给了他。”
“哥不忍心看着你死，哥不忍心啊！”周寒辰同样喊出了声。
一小只不再作声，只是低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她才满脸泪痕地嘀咕道，“可是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样的啊，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