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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衣不屑道:“他杀人就知道掩人耳目,杀这么多人,如果不是公子,谁也不知道他会是凶手。他要真想孝顺他爹娘,凭他杀人的这份本事,我不信没有办法?”

傅九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办法?”

蝉衣瞥他一眼,冷声说道:“通望县太远,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他没有办法亲自回去看望他的爹娘,但他大可以托人帮他去探望。远的不说,就说陶明他们,我不信他们会不帮他。就算他们不帮好了,他总可以让同一个县或是同一个村的人带些钱回去给他爹娘吧,荣发商行不就有一个易要和卢子安是他的同村人?”

傅九点头:“有道理。”

“明明是他自己受着高汉、罗正新他们的欺辱,又受着薛家、薛美兰和史承良他们的嘲讽,才不忿杀人,”蝉衣鄙夷道,“却偏偏要说是因为薛家人害死了他爹娘,我呸!”

傅九嘿嘿笑道:“他自己不说了吗,他杀王三娃就是因为王三娃当着他的面打那条老狗。他把王三娃当成了高汉他们,把自己当成了那条老狗,狗急跳墙,他急了。”

陈韶没有加入两人的对话。

单从史兴杀人的对象来说,他属于典型的‘欺软怕硬’。他的仇人比他强大,他甚至连挑衅的心思都不敢有,只能暗戳戳地选择弱于他的‘替代品’来报复发泄。

而从道德层面来讲,他又属于典型的宽以待己,严于律人的那一类人。嘴里讲着礼义廉耻,行动上却毫无建树。他的爹娘被薛家人羞辱,他不敢出头。尤其是,打着什么为史家留后的口号,他还与自己的寡嫂生了一个史安。但看到那些被他杀害的人灭德立违,他却化身成了‘正义人士’,说他们该死。

当然,史兴的案子最应该总结的不是他为何要杀人或是人格有什么缺失,而是她在查案上的种种不足。

就比如审讯这件事。

以史兴‘欺软怕硬’的性格而言,换到前世那些擅长审讯的同事身上,只怕早就从他口中撬出证据,也早就结案了,她却耽误了这么久。

慢慢来吧。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人也不是一出生就会走路的。

回到乘风院,简单地吃过饭,稍稍歇上一歇,李天流便两步跨进屋门道:“薛家的人都带回来了,他们不承认打杀过史兴的爹娘和大哥、侄儿。”

“史兴一开始也不承认杀了人。”陈韶不以为然道,“将他们先关一晚上,明日再审。”

“关他们可以,”李天流问,“罗家和王家呢?”

陈韶看一眼外面的夜色,“他们也跟来了?”

李天流懒洋洋道:“来了,又被我打发走了,让他们明日再过来。”

蝉衣道:“史兴的案子还没有结束,又来了。”

“做好心理准备吧,”陈韶道,“罗家和王家的案子倒是简单,高汉和罗正新牵扯出来的一系列问题才是麻烦。”

“既然麻烦,”蝉衣一边撵着李天流,一边催着她道,“公子今晚就早些睡吧,不然后面忙起来,又要脚不沾地了。”

“是要早些睡,”陈韶赞同道,“近来忙得太过,身子都有些撑不住了。”

李天流讥讽:“原来陈六公子还记挂着自己的身子呢?”

“当然记挂了,”陈韶戏谑,“就算不为自己记挂,也得为你考虑嘛,你这样千里迢迢地跟着我也不容易,不是吗?”

李天流冷着脸走了。

陈韶看着他飞身上树的背影,轻轻笑一声后,也回屋歇下了。

第二日,在没有打扰的状态下自然地醒来,已近巳正。

洗漱完,吃过早饭,又稍稍地歇息了一回,陈韶才问:“罗家和王家的人来了吗?”

蝉衣才要答,丁立生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公子,不好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陈韶问:“谁和谁打起来了?”

丁立生抹一把脸上的汗:“刘德明他爹和……和说公子受贿的人打起来了。”

“傅九!”傅九立刻飞身朝着太守府外冲去。陈韶也起身,大步朝外走去。丁立生紧跟着她,边走边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止刘德明他爹,还有很多跟着刘德明他爹在太守府外卖货的人也跟那些说公子受贿的人打起来了。”

陈韶冷声问道:“怎么打起来的?”

丁立生支吾道:“史兴杀过的那些人的家里人,有很多今儿一早就赶来太守府打探公子要如何处置史兴。那些到处说公子受贿的人就趁机在他们跟前造谣,刘德明他爹听到后,就上前去理论,然后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都是什么人在传我受贿的事?”陈韶问。

“都是……”丁立生再次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一开始是从丰隆商行传出来的,就是那个韦良志,他说沈掌柜向公子行贿时,抬那些贿银的其中一个伙计吃醉酒后,告诉的他们。后来丰隆商行的沈掌柜带着银子来赔罪,不知又被谁传了出去,然后,然后就是昨日公子跟那些前来为史兴请命的百姓说的话,被他们也传了出去,就,就……下官刚才也去阻止了,但下官越阻止,他们说得越起劲。”

太守府有些大,陈韶赶到大门口的时候,傅九已经指挥着衙役将打架的两伙人拉开。

刘德明他爹及一些卖货的百姓并不擅长打架,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伤。在让蝉衣去处理受伤严重的几个百姓,又让丁立生赶紧去请大夫后,陈韶走到被衙役们围起来的十四人跟前。

十四人的年纪差不多都在三十岁上下,从模样来看,多是地痞流氓或是赌徒。

这些地痞流氓和赌徒,在傅九没有来之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傅九过来,在让衙役生死不论后,就都害怕得束手就擒了。现在看到陈韶过来,有胆小的已经下跪求饶,有胆大的却梗着脖子说道:“是云河镇的姜二伯说大人自己承认的受贿,小人只是实话实说,何错之有!”

“大人,”丰隆商行的沈掌柜也赶来了,一下马车便急奔过来跪在地上磕头道,“大人我冤枉呀,那些银子是小人心甘情愿孝敬给大人,从无半分强迫,这些杀千刀的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闲话,就用来栽赃陷害小人,大人要给小人做主呀。”

陈韶听着他的话,看着围观百姓异样的目光,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