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去了天杭宗，一切都会往你既定的命运走去，不仅你会死，紫玄会死，我也一定会消失的！”
龙青枫定定看着龙莫道，半晌突然笑了一声：“真好。”
龙莫道愣了一下，不明白龙青枫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好什么？”
“如今的小石头越来越会关心人了，真好。”
龙莫道听龙青枫不着边的回答，只恨自己如今只是灵体，什么也做不了，不然非得抓着龙青枫的肩膀将他摇醒，把他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摇出去。
他不得不将目标转移到了紫玄身上：“紫玄，那你总应该要明白的吧？即便你对我的存在有百般敌意，你也该知道我绝对不会害你们，此行若阻止他前去天杭宗，他的命途将会被篡改，命运会被改写，你们就此下山，找个偏僻一隅安然度过，你们的这一辈子将会无灾无难啊！”
紫玄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沉默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龙青枫笑道：“小石头，不用为难阿玄了，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龙莫道看龙青枫的眼神都变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明知这条路是死路一条，还执意寻死。
“龙青枫……你疯了吗？”龙莫道只觉得自己有心无力，颓然坐回原处，“你真的不怕死吗……”
“我不怕死。”龙青枫他看着夜幕上的点点繁星，声音淡淡的，“那边有我的亲人朋友，有很多对我很好的人，我想即便我是死了，也会很开心的。”
“可我不想你死。”龙莫道的声音仿佛一阵风从龙青枫的耳边飘过，可却还是叫龙青枫听见了。
他的眸子闪了闪，最终一句话也没再说出口。
“龙青枫，我不想你那么早就死。”龙莫道又一次说道，就是连语气都坚定了几分。
龙青枫轻轻叹了口气，他垂眸抚摸着自己腰间的那串铜币道：“小石头，当初卜卦算命，也是你教我的，命由天定，天命难违。”
“天命难违又非不能违。”
“若非是你，我们又怎么一次次遭遇这些祸端，你现在又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有什么用？”紫玄豁然起身拔剑，龙青枫也在一瞬间站起身挡在了龙莫道面前对着紫玄。
“阿玄，收手。”
四周微风起，龙莫道也慢慢站起身，在夜晚，他能更明显感觉到那些亡灵的气息。
只是他们太虚弱了，甚至连形体都看不到。
微风带动二人的衣袂，紫玄紫眸上泛起微红，在这世上，龙青枫不仅是他的挚友，更是他此生唯一的亲人，他远比龙莫道更为无助，龙莫道终究是旁观者，可他与龙青枫一样是命运旋涡的遇难者，他本就深陷其中。
“阿枫，你明明知道，没有它我们会过得比现在更好。”紫玄并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手中的玄度剑往上提了提对准了龙青枫身后的龙莫道。
龙莫道微微皱起了眉头。
“若你真好心叫我们活命，那么该死的是你才对！龙府灭门定与你脱不了干系，剑门覆灭一切也都因你而起，你现在却说什么护我们周全，可如今我们所遭遇的一切，不都是因你而起吗？！”
“阿玄！”
“龙青枫！”紫玄怒斥打断了龙青枫，“你敢说，你从未想到过他会牵连你？你敢说，你从未想过他不是罪魁祸首？”
对于紫玄而言，龙府是再生父母，剑门亦是，天长乐的以身祭阵，已然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口气支撑着他从三冥地那如同地狱般的地方爬出来，又怎么可能真的甘心看着罪魁祸首安然无恙站在他的面前？
紫玄的一番话如同一根针扎进龙莫道的心脏，使得他身躯一颤。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推动龙青枫命运的原本就是他自己。
可仔细想来，过往种种，若非守心石，龙府不会无端遭遇灭门之祸，剑门不会举门上下毁于一旦，龙青枫也不会坠入三冥地，更不会悟出符道……
“龙青枫……你去天杭宗，也是为了我吗？”
挡在他身前的小人沉默不语，龙莫道豁然明了，他不禁仰天长笑，笑声中却透入一片自嘲的凄凉。
“龙青枫，你竟耍我耍了上千万年，骗我骗得好苦……”
千年后破穹之巅的一笔定眉心，一笔逆时空，都是为了现在推动龙青枫既定的命运。没有千年后那一笔，他就不会回到鸿蒙伊始，更不会遇到现在的龙青枫。
这其中的缘由就是如此简单，没有他，就不会成就之后的龙青枫。
如此利用，如此……
龙青枫不明所以抬头看向龙莫道，恰巧此刻龙莫道已经穿过龙青枫的身体，一步步走向紫玄。
玄度剑能斩亡灵，若这一剑下去，应该，就能真正死去了吧……
龙莫道没有片刻迟疑，他的身躯穿过玄度剑，这次却是真实感受到那穿过身躯的冰凉。
他真的太想解脱了，这千万年来的孤寂，这千万年来的愚弄。
龙莫道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一直都在别人的布局之中。
“小石头！”
就是连紫玄也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龙莫道如此毫无征兆，甚至一丝求生欲望都没有。他赶忙想将玄度剑抽出，却发现自己根本抽离不得。
他诧异抬头，看到龙莫道紧紧抓着剑身，亡灵没有血，可却有无数灵气从他的伤口处不断泄流而出。
龙莫道已然感觉到自己的灵体在消逝，但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当初在冥河也是如此，但他最终也只是睡了两年，无论如何也没能死去。
“小石头！你在做什么？！” 龙青枫毫不犹豫抓住玄度剑的剑身，以更大的力气将玄度剑从龙莫道的体中抽离，他不顾掌心渗血，想查看龙莫道的伤势，可再如何也不过是穿过一片虚无。
龙莫道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划过，用手一抚，才发现是两行清泪。
都变成这样了，竟还会有眼泪……龙莫道只觉自己极为不争气，可又无可奈何。
亏得他这一路无数次为龙青枫担惊受怕，愧疚难当，结果事实却是他早已就在未来那个龙青枫准备好的一盘棋中，最为讽刺的是，他现在才明白。
又偏偏他无处可去，被困石中，离不开他。
这种感觉远比让他死去千百遍更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