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大婚之日,一道黑影自北方疾来,如陨星般划过京城上空。
偌大的京城,霎时间万籁俱寂。成千上万的百姓驻足仰望,皆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四名红衣僧人御风而至,肩上扛着一顶明黄法轿!
法轿来时,花飞满天。法轿过后,余香不绝。
眼见这群不速之客逼近皇宫,官兵们连忙射出火铳弓箭。
然而,法轿周围似有道无形屏障,将所有攻击悉数奉还,一时间城内军民伤亡惨重。
法轿锐不可当,须臾便飞入奉天门。
十三名锦衣卫奋身拦截,却被一股雄浑真气所阻。这十三人皆是好手,竟合力也无法突破这道无形之墙。
忽见四位僧人同时出掌,那十三人如残叶般飘零而下。
此番变故,早已惊动了殿内君臣。
曹廷芳、谭中平、完颜朔、雷啸云四人如疾风般掠出大殿,惊得各国使臣目瞪口呆。
众人皆想:“天子护卫果然不是凡人!”
四位红衣僧人见有高手现身,当即弃轿迎战。八人缠斗在一起,竟斗的难解难分。
顾钦烽大惊:“这四大护卫皆是绝顶高手,竟连对方的轿夫都难以速胜,那轿中之人究竟是何来历!”
就在他惊诧之际,那明黄法轿居然直驱金銮殿,朝龙椅上的朱厚照疾驰而去!
幸有顾钦烽和宗凌飞留在殿内护驾。
二人护到朱厚照身前,同时出掌。法轿前进之势骤减,缓缓落在大殿中央。
这时,轿中传来一阵虎啸之音:“大元国师特木尔,拜见南朝国主。”
轿帘掀开,走出一位黄袍僧人。看上去约有五十多岁,脸上却无半点褶皱。其身形魁梧,面有佛像,隐隐有宝光流动,俨俨似得道高僧。
方才那番话虽然简短,却字字刺耳,令殿内群臣无不愤慨。
首辅李东阳上前质问:“大师既自称「国师」,必有通晓古今之才,何以犯此无知之过?”
特木尔双掌合十:“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众所周知,太祖龙兴于金陵,驱逐胡虏至漠北。自此天命已定,元朝已亡,尔用前元国号岂不大谬?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大明天子乃天下共主,尔岂敢用「南朝国主」相称!”
特木尔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震的大殿嗡嗡作响。
李东阳不禁疑惑:“大师何故发笑?”
“本以为贵国宰相必是人中龙凤,没想到竟是此等愚钝老叟。怪不得连腌臜阉人都能祸乱朝纲,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这话若说给旁人听,恐怕早就拍桌子骂娘了。可李东阳不愧是一朝宰相,气度也非凡人能比。他心中虽已盛怒,脸上却波澜不惊。
“大师若有高见还请赐教,恶语伤人恐怕有失身份吧。”
“不敢当赐教二字,只是想与大人讨论一二。”
特木尔一边缓缓踱步,一边说道:“晋朝天子蒙尘,元帝续祚于金陵;赵宋二圣北狩,高宗迁都于临安。我大元虽失中土,仍踞漠北万里江山。如今龙脉尚存,社稷犹在,何谈亡国乎?贵国正德帝于中原称孤,我主达延汗于漠北称雄,贵我两国南北并立,称「南朝国主」有何谬哉?”
这番话逻辑缜密,令人一时寻不到破绽。李东阳虽学识渊博,但毕竟春秋已高,反应也有所迟缓了。
这时杨廷和接过话茬:“常言道「王业不偏安」,尔既自称正统,又何必偏居漠北?况且贵国不尊礼法,汗位向来由强者居之,其世系早已不明,又何谈「龙脉尚存」?
“那么请问大人,南宋与金孰为正统?”
“两宋一脉相承,正统当然在南宋!”
“靖康之后,南宋偏安于江南,其国主甚至向金国称臣纳贡。若按大人之言,正统当然在金啊。”
杨廷和顿时语塞,心里却不禁赞叹:“这番僧能言善辩,的确是个厉害人物!”
阁臣梁储上前责难:“孰为正统孰为偏安,自有后世评说,非我等三寸之舌所能定论。但如今我朝天子大婚,大师未受邀请便贸然闯宫,恐怕有失礼数吧!”
特木尔微微欠身道:“百姓逢喜,尚要宴请乡邻。而贵国国主大婚,却置友邦而不顾,岂非失礼在先?所幸我主心胸如海,念在两国世代交好,特命老衲前来贺喜。”
梁储怒道:“哼!你们鞑靼人常年犯我疆界,如今又大言不惭的自称友邦,未免太虚伪了吧!”
“哈哈哈,天生万物供凡人索取,理应强者据多,弱者据少。贵国若兵强将勇,自能保境安民。若都是酒囊饭袋之辈,那就怪不得我蒙古勇士叩关索拿了!”
“你......”
梁储正要驳斥,忽见绰吉上前问候:“阿弥陀佛,国师可还认得老衲?”
特木尔朝喇嘛打量一番,脸上顿时浮出惊喜之色。
他连忙深施一礼:“小僧不知师兄在此,有失问候,望请见谅。”
“方外之士,岂敢令国师以兄相称。”
“小僧昔年去乌斯藏求学,尝闻辅教王讲诵《大藏经》。您乃辅教王座下大弟子,小僧理当尊称师兄。”
“国师只在乌斯藏听经半载,但师尊对您印象极佳,称您「慧根深厚,日后必成正果」。您既有如此悟性,为何要弃禅修而入凡尘呢?”
特木尔笑道:“小僧既是佛门中人,亦是草原上的雄鹰。我身上流淌着成吉思汗的血液,当然要以兴复大元为己任。况且人食五谷,焉能免俗。淡泊如师兄,不也是南朝国主的座上宾吗?”
那喇嘛老脸一红,怏怏而坐。
梁储还想继续辩论,却听朱厚照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
“今天是朕大喜的日子,朕不想再听这些口舌之争。你既奉国主之命前来贺喜,那就坐下来喝杯酒吧。”
说罢,朱厚照吩咐宫人再添一副桌椅碗筷。
“不必麻烦了!老衲就坐那儿吧!”特木尔手指的方向正是朝鲜景明君。
梁储勃然大怒:“陛下以礼相待,尔却得寸进尺,真当我天朝无人乎!”
“大人言重了,老衲只是想近窥龙颜,并无冒犯之意。况且那黄口小儿能坐高位,老衲为何不能?”
“朝鲜乃外藩之首,自然位列首席!”
特木尔大笑一声:“哈哈哈!大元乃兄弟之邦,朝鲜乃子侄之国,焉有重子侄而轻兄弟之理?”
番僧笑音未散,忽而一掌拍向李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