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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对臣的心意,臣领了,多谢娘娘。”

他甚至还拱拱手。

姜芙强忍着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把话说得那么暧昧干嘛!

“郎大人不必客气,前朝事忙,我等后宫女子插不上手,陛下的龙体就交给你了。”

反正姜芙就一口咬定,她优待郎轶只是为了让他更好地为皇帝效力,而没有其他。

虽然郎轶不算男人,但难保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而且,姜芙傍晚的时候还特地派了自己的总管太监走了一趟。

她亲手做了香薷饮,也是给皇帝去暑气的。

至于润津丹,因为里面加了药材,给皇帝入口的药物必须经过太医院的层层检查,十分繁琐。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姜芙就没拿出来。

至此,她自觉这一套操作下来,应该不会被人抓住把柄才是。

事实上,姜芙却是多虑了。

有郎轶盯着后宫这边,没人敢乱嚼坤宁宫的舌头。

没看她这段时间过得多么轻松惬意嘛,除了每天练字,都有空鼓捣这些吃喝的东西了。

“臣自当尽全力。只是老天不下雨,实在非人力所能逆转。”

说起正事,郎轶也没了逗笑的心思。

镇压流民一事并不算艰难。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军队,在战斗力方面不可能跟朝廷相媲美。

但别忘了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果继续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朝廷又不能及时地把赈灾粮发下去,那么饿肚子的百姓就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他们宁可豁出性命,说不定反而能活下来。

一旦到了那种程度,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朝廷再厉害,总不能杀光天下百姓吧?

所以,郎轶这些天亦是忧心忡忡。

“户部已经统计完毕,准备从江南一带拨粮食过去,只是路途遥远,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不自觉地将政事说给姜芙听。

原本以为她对这些不感兴趣,或者听不太懂,不料,姜芙不仅听得十分认真,还若有所思。

她点头:“不错,江南乃鱼米之乡,存粮丰富,陈粮的价格一年低过一年,刚好拿出来赈灾。另外,南方水系发达,可以通过运河,先拨一部分粮食。”

还有一点,就是走水路在这种时候更安全。

郎轶没想到,姜芙说起这些事情,头头是道。

再联想到关于她的那些传言,他先是疑惑,然后又怀疑是卫国公府老夫人和二房搞的鬼。

把一个名门贵女描述成孤僻的书呆子,不通庶务,不懂人情,但凡是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会愿意聘这样的媳妇。

既能给王氏这个做娘的添堵,又能侧面烘托出二房多么会教育子女。

倘若姜芙没进宫,再任由她们败坏下去,她的名声怕是彻底臭了,会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连带着大房,和卫国公夫妇都会被人诟病。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家子早晚会做二房的垫脚石。

郎轶在宫里十年,见惯了各种杀人不见血的招数。

何况他本人又是何种心性,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把这些事情全都想清楚了。

再看向姜芙,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柔和了许多。

但姜芙的注意力并不在郎轶这里。

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自古以来,攘外和安内都是统治者必须重视的大事。

得知中原几州因大旱而涌现出大量流民,北边的瓦剌部落也跟着蠢蠢欲动。

干热天气,对他们的草场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因为水草不足,牛羊数量大幅下降,这些部落的情况同样不乐观。

所以,瓦剌在今年秋季便发动了对边境城池的攻掠,比往年足足提前了快两个月。

朝廷军队毫无防备,连连溃散,一下子丢了北方的两座大城。

加上之前的旱情,粮食歉收,百姓流离,局势可谓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姜芙不得不出声提醒:“郎大人,本宫忽然想到一事。”

她放慢语速,露出斟酌的神色。

郎轶倒是很上道:“娘娘大可有话直说,小李子守在外面,绝不会让无关人等打扰到。”

连伺候姜芙的宫女都被打发下去了。

姜芙点头,这才说道:“中原大旱,想必北边也好不到哪里去。游牧民族夏季都会迁移到水草丰美的地方,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你说,他们会做什么?”

这一次,郎轶是真的被惊到了。

道理很简单,但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干旱和流民给吸引住了,所以一时间竟没人考虑到瓦剌!

游牧民族也是人,是人就要吃喝。

一旦他们的牛羊吃不到草,他们一定会提前南下,抢夺粮食!

郎轶不禁冷汗涔涔。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

而且,如果把事情往严重了想,一旦那群暴民中有人居心叵测,和瓦剌那边里应外合……

到时候,京城岂不是被南北夹击,简直就是被两边的敌人给包饺子了!

眼看着郎轶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姜芙故作轻松地说道:“本宫不懂朝堂之事,刚才说的那些,也都是私下里胡思乱想的,还请郎大人不要笑话本宫是妇人之见。”

该提醒的,她提醒了。

该撇清的,她也得赶紧撇清。

郎轶没有和姜芙客气,他的双目炯炯有神,反而继续追问下去。

“娘娘,瓦剌兵强马壮,即便我们有所准备,能筹集到足够的粮食,可马匹不足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姜芙无奈,你还挺会问的。

这么难的问题,历史上那么多明君、名臣都解决不了,你跑来问我?

她推脱:“郎大人难住本宫了。”

郎轶上前一步,眼神比刚才更为灼热。

“臣真诚待娘娘,娘娘何不真诚待臣?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娘娘但说无妨。”

这个样子的郎轶,看上去倒真的有几分关心社稷,挂怀天下的架势。

姜芙似乎被他感染到,索性也豁了出去。

“第一,民间养马势必会剥削底层人民,特别是在中央执行力不足的情况下。第二,无利不起早适用于天下人,如果害得老百姓卖儿卖女才能给朝廷养得起马,不出十年,大家宁可饿死。”

她飞快地指出最严重的两个问题。

郎轶闻琴弦而知雅意,或者说,他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不止一两次。

所以,他飞快地接口道:“假如有一位行事强硬,手腕凌厉的帝王,再辅以大量的银钱作为后盾,激励百姓,承诺一定的利益,不出三年,至少会有百万马匹!”

他说的是“假如”,而非肯定当今陛下。

这种话,已经算得上大逆不道了。

姜芙暗暗心惊。

希望郎轶说到做到,这些话出得他口,入得她耳,千万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好。

不然,他俩都会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