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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他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语,姜芙垂在身侧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握了握。

她垂下眼皮,尽量不动声色:“国公府那边,是你动的手?”

老夫人只是上了年纪,平时有些小病小痛的,绝对不可能毫无预兆就咽气。

郎轶的指尖继续轻轻地滑动,又流连到了姜芙的眼尾。

他神色专注,像是在欣赏着什么艺术品。

“是啊,左右她对你又不好,死就死了。”

郎轶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

姜芙蹙眉:“能把你的手拿开吗?”

郎轶扭头去看镜子,又凑近了她几分,两个人几乎脸贴脸。

“看看是你的皮肤好,还是我的好。”

他啧啧两声:“似乎是你的更好一点。女子的肌肤果然滑嫩,弹性十足。”

姜芙几乎要被气笑了:“不必妄自菲薄,我看宗主大人你也不差。”

“哦?”

郎轶挑眉:“我帮了娘娘这么大的忙,娘娘就拿这么一句好话哄我,不会显得太敷衍了吗?”

姜芙斟酌着,到底没说出“那你想要什么”这种话。

直觉里,她觉得郎轶正在挖坑,等自己跳。

还是少说少错。

幸好,郎轶也没抓着不放。

他反而又换了话题:“刚收到消息,姜贵人这个月尚未换洗。”

姜芙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她又是惊讶,又是生气。

这姜萍的肚子也太争气了吧!

要知道,文贵妃这个女人矫情别扭得很,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她需要年轻的低位嫔妃生儿子,可是却不愿意让皇帝去和她们睡觉。

在这种纠结的心态之下,姜萍其实也不过和皇帝睡了两三次而已。

文贵妃不发话,姜萍根本连皇帝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她封了贵人之后,就一直住在文贵妃宫里的偏殿。

说是被文贵妃照拂,倒不如说是被监管。

何况,姜萍亦不是什么倾国倾城,让皇帝昏了头的大美人,哪怕惹文贵妃吃醋,也非要去和她共度良宵不可的。

连郎轶都忍不住感叹:“或许她就是有这番造化。”

文贵妃年轻的时候就是椒房专宠,照样一次都没怀过。

姜芙烦躁。

这姜萍肚子里的是皇帝唯一的儿子,管他是好是孬,都会被立为储君,成为下一任皇帝。

郎轶收回了手,打量了她几眼。

“娘娘是担心姜贵人生下儿子?”

这还用问嘛,姜贵人位份低,她这个儿子分明就是给文贵妃生的。

姜芙懒得开口。

“宫里的孩子,能不能生出来都两说。就算真能生出来了,能不能养得活,立得住,谁能说得准?”

郎轶漫不经心。

殊不知,姜芙正在天人交战。

她当然不希望姜萍的儿子出生,但主动选择做打胎小队长什么的,说实话,姜芙的潜意识里也有一丝抗拒。

不过,再想到这对母子以后会多么罪大恶极,这种抗拒之情顿时减轻了许多。

“消息准吗?再看看吧。”

姜芙决定先观望几天。

郎轶倒是有些意外,看了她两眼。

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女,说到有孕什么的,竟一点儿也没有羞臊的样子。

她甚至动了杀心,哪怕只有一瞬间。

郎轶反而隐隐兴奋起来。

他主动帮她解围,原本只是顺手而为罢了,或许,却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臣听娘娘的。”

郎轶躬身。

“不早了,臣伺候娘娘歇息吧。”

他去搀姜芙的手臂。

她本能地想躲。

无奈,那只手牢牢地贴过来,姜芙只好任由郎轶扶着自己走到床边。

像昨晚那样,他伺候姜芙躺下,盖好被子,拉紧幔帐。

“对了,国公府那边……”

姜芙忽然想起什么,刚说了一半,就听见郎轶的声音在幔帐外响起:“臣会亲自过去一趟,老夫人不在,索性就分家吧。”

该死,这个人总是如此擅长揣测领导的心思!

姜芙腹诽道。

她故意不吭声,过了半天,才开口:“嗯,你去办吧。”

郎轶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是,娘娘请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姜芙进宫之前,他已经把她给查了个底儿掉。

自然知道老夫人对王氏和姜芙多有苛责,偏心二房,给姜萍撑腰,等等。

如今把二房彻底分出去,姜萍就别想再借卫国公府的势。

她一个五品官的庶女,老爹还是走了家族荫庇的路子,挂个虚职,在这后宫里不说身份低下,反正也没好到哪里去。

四周安静下来。

姜芙平躺着,暗自思忖。

郎轶直接弄死老夫人,受益最大的,的确是她自己。

趁着姜萍有孕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先分家,免得和二房继续纠缠在一起。

万一老夫人和卫国公知道姜萍有可能生下龙种,改弦更张,直接扶姜萍上位,和文家叫板,自己这个无子的皇后岂不是成了家族的弃子?

这么说的话,郎轶的确是为她解决了大麻烦。

不,姜芙很快否决了这一想法。

谁知道郎轶是不是文贵妃的马前卒,跑来试探自己的?

所以,她想好了,无论姜萍是不是真的怀孕,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自己都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什么在地上洒油,送盆栽,燃香,绊人,养猫狗之类的打胎一百零八式,暂时都不能用。

翌日,郎轶带着宫里赏下来的奠仪,来到卫国公府。

民间有三朝回门的说法,不过姜芙是不可能轻易出宫的,自然就没有这样的安排。

卫国公府上一片缟素,鲜亮颜色的东西早就撤下去了,各房都披麻戴孝,跪在灵前。

郎轶对卫国公拱了拱手。

“国公爷节哀。咱家替陛下和娘娘来给老夫人上炷香。”

卫国公受宠若惊,亲自引领。

待上香完毕,郎轶又说道:“国公爷,咱家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您说。”

卫国公连忙又把人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郎轶直接说明来意:“国公爷,上面的意思是,希望您尽快主持分家事宜。等分了家,尘埃落定了,再关起门来好好守孝。”

卫国公大吃一惊,有些发懵。

“这、这……母亲大人刚走,我做兄长的就要分家,岂不是……”

郎轶含笑:“国公爷此言差矣,人大分家,树大分枝,再正常不过。咱家倒是能体会国公爷做兄长的一片苦心,只是焉知您的弟弟们不想自己当家做主呢?”

这话的确很有道理,卫国公也不得不点点头。

他的弟弟们都有妻有子的,再过几年连儿子都生儿子了,谁不想在家说一不二,挺直腰杆做当家人?

更别说,这还是上面的意思。

“那咱家今儿就厚颜留下,权当做个见证,也好跟陛下和娘娘回话。”

说罢,郎轶径直在旁边那张竹节圈椅上坐了下来。